呵斥的話到了嘴邊給咽了回去，給蘇衛良使了好幾個眼色，讓他也去蹭一頓飽飯吃，可惜那小子就是個二愣子，竟然沒看懂他的眼色，氣死他了。
看熱鬧的蘇衛良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就站在一旁瞧著，臉上沒什麼表情。打從家裡接二連三地出事，他就變得麻木了。
他媽跟野男人胡搞被抓去勞改，他姐因為算計蘇如不成也被抓走，加上他老爸娶了個老女人，還懷上了，要是生個男娃下來，他就算是多餘的。
哪裡還有心思去管那些？就想著自己的命怎麼那麼苦？遇上了一大家子奇葩。如果可以，他都不想在村里待著，誰看他不像是在看一個笑話？
李金蘭的肚子已經出懷了，看起來格外大，蘇如感覺她有可能懷的是雙胎。要說起來這李金蘭也是藝高人膽大，不怕死，高齡產婦就算了，還雙胎，風險增加了一倍。
關鍵是這個年代缺醫少藥，接生技術只停留在自然分娩的階段，連個剖宮產都沒人會做。要真出現了什麼意外情況，估計只能聽天由命。
算算時間，她應該會在明年正月里生產，希望她能提前準備好一切，免得到時候手忙腳亂地不知道該怎麼辦。
蘇如的預測很準，李金蘭在她寒假結束，新年正月十八回學校後的第二天開始發動。接生婆還是那位接生婆，自認為生了好幾個孩子的李金蘭沒有把生孩子的事放在眼裡。
蘇老頭也一樣，感覺李金蘭都當奶奶的人了，還能不知道生孩子的過程？
肚子一疼，就讓蘇老二去喊了接生婆來，李金蘭一個人坐在床上，肚子疼的厲害，她也不敢叫的太大聲，怕人聽了笑話，到底不是什麼光彩的事。
蘇老二和蘇老頭是男人，不方便進來，接生婆來時就看見她一個人躺在床上，疼的汗水直流，臉色蒼白。
接生婆接生了多年，一看李金蘭的肚子就說道：「你這有可能是兩個，哎呀！這麼大年紀生兩個會遭罪喲！」
李金蘭自己也感覺出來了，忍住疼痛說道：「生這胎感覺比我以往生哪個都要難受，疼的緊。」
「那是肯定的，兩個可比一個要難挨，你且有的疼呢。」接生婆熟練給個李金蘭檢查了一遍，出去吩咐蘇老二，「給產婦做點吃的，生兩個呢，到最後怕是要脫力。」
聽說是兩個，蘇老頭隨即眉開眼笑，一輩子什麼都不稀罕，就稀罕孩子。
「我馬上去煮幾個糖水雞蛋來，好好照看著，孩子平安出生，少不了你的辛苦費。」
接生婆看了眼蘇老頭，沒說話，轉身進屋去了。
李金蘭已經嫁給了蘇老二，她生孩子，家裡的兒子兒媳婦也不可能來看她。娘家那邊父母不在了，哥嫂弟媳嫌棄她丟人現眼，也不會來看一眼。
糖水雞蛋送進來，李金蘭忍住陣痛，努力吃了下去。感覺自己心慌的厲害，頭也暈暈的很難受。
想吐又吐不出來，肚子疼連帶著渾身都疼。像是一隻腳踏進了棺材裡，難受的就快要去見閻王爺了。
疼了差不多快一天，肚子裡的孩子才開始有了動靜，實在是羊水流乾淨了，孩子在肚子裡憋的慌。
李金蘭用盡全力，生下了一個兒子，個頭不大，也就三四斤的樣子，哭起來的聲音也很小。
蘇老二愁眉苦臉地蹲在一旁，孩子生出來他連看都不想看，只顧著問接生婆：「我婆娘怎麼樣？」
接生婆搖搖頭：「不太好，還有一個在肚子裡，要是能扛的住，就算是撿回了一條命，要是扛不住，只怕凶多吉少。」
「什麼？」蘇老二猛地站起來，也不知道是蹲的久了還是怎麼的，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有沒有辦法救救我婆娘？一定要救救她，沒了她我的日子過不下去的。」
蘇老頭看兒子一把年紀為個老女人說出這樣肉麻的話，連剛出生的兒子都不看一眼，頓時來氣，沖他吼：「瞧瞧你那點出息，說的什麼屁話？沒了她怎麼就過不下去了？往後安安心心養孩子不好嗎？」
屋裡的李金蘭此刻已經迷迷糊糊的了，因為失血過多，加上年紀大了，各方面身體機能衰退，她已經撐不住了。
接生婆進屋瞧著她那慘白的臉色，微弱的呼吸，也知道她有可能保不住，趕緊出去問蘇家兩男人：「產婦情況很不好，你們是保大人還是保小孩？我可跟你們說清楚，她這樣的情況很危急，有可能兩個都保不住，也有可能保住一個，你們自己選擇。」
「保大人！」
「保小的。」
蘇老二和蘇老頭同時出聲，意見還不一致，接生婆臉色不悅：「統一口徑，到底是保大人還是保小孩。」
蘇老頭怕糟心的蘇老二又說出跟他不一樣的話，強勢地告訴接生婆：「別聽我家老二胡說八道，保小孩。」
蘇老二開口想說什麼，被蘇老頭一腳踹翻：「沒那個老女人你死不了是吧？丟人現眼的東西，再敢瞎說我打死你。」
被蘇老頭踹的翻了個跟頭，蘇老二眼裡流下了眼淚，他很清楚，他老爸恨不得李金蘭去死，怎麼可能會讓接生婆保住她？
爬起來衝進屋，看見奄奄一息的李金蘭躺在那裡，接生婆伸手進去把她肚子裡的孩子一點一點地拽出來，她都不知道吭一聲，就知道這人是救不活了。
「金蘭！」蘇老二跟個孩子一般「嗚嗚嗚」地哭，「你不能丟下我走的，金蘭！你看看我，看看我呀！」
李金蘭已經沒有多少力氣了，身體像是被人掏空了一般虛弱，她想睜開眼，可是做不到。
嘴唇動了動，擠出一句話：「老二！你好好的，帶大孩子，好好的，我走了，走了。」
第二個孩子被掏出來，也是個兒子，比前面一個還要瘦弱，不會哭，跟只貓崽子似的。接生婆交給等在門口的蘇老頭，告訴他：「大人沒了，好好養孩子吧！」
蘇老頭沒有半點悲傷，抱著手裡的孫子，眉開眼笑。李金蘭終於死了，給他蘇家帶來了兩個孫子以後死的，總算是還有點用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