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嫿待看清楚來人,目光瞬間一滯。
老男人說這次任務不會太長,可他跟自己的不長大概是有鴻溝的。
二月中旬出門,眼下已經是三月底了。
一個半月的時間,這叫不長?
可看著老男人快步移到自己身前,擋住了林大娘那一板磚,心裡縱使有氣,也在此時煙消雲散了。
「你怎麼樣?」
周嫿的關切的聲音才落,林大娘的魔爪像是裝了定位一般,精準無誤地朝著周嫿這邊伸了過來,在快靠近的時候周嫿順利地側頭躲過。
還不待她鬆口氣,林大娘揚起另外一隻大手掌再次襲來。
「臭婊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二喜是個破爛貨?」
周嫿用手彈開了林大娘的魔掌,再去看老男人那邊的戰況,就見他被林家二兒媳用掃把懟著,硬是將人懟出了三米開外。
劉晟穿著軍服,是碰也碰不得,還手也不好,生生被擠到了旁邊去。
而男同志那邊,林家來的都是壯漢,又早有預謀,手上都是帶著傢伙事的。
很快方家這邊就落了下成。
方志兵更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腦袋上被開了瓢,刺目的血順著臉頰流了半張臉。
就連跟著方志兵一起過來的李大奎手上也被鐵鍬撬了好幾下,眼下正捂著手痛呼出聲,
「大奎快去喊村長!就說草龜屯的人來鬧事了!」
方志兵眼看不敵,趕緊讓大奎去搖人。
聞言,李大奎捂著手,恨恨了看了一眼戰況,只剩下方志兵一人還在苦苦對戰,兩個男知青早就不知所蹤。
萬般無奈之下,李大奎捏著拳頭走了。
周嫿眼看情況就要被林家那邊給控制下來,也顧不得自己婦聯同志的身份了,該出手時就出手哦。
飛一起一腳衝著林大娘就踹了過去。
這一腳她使了十足十的力氣,儘管沒有像別的年代文女主那樣將惡人踹飛出去,但也是讓林大娘晃蕩了兩下。
趁著林大娘遲疑的瞬間,周嫿趕緊過去把林大娘摁在了空地上。
那邊林老二媳婦看見婆母被制服,拿著大掃把就沖周嫿跑了過來。
終於得閒的劉晟這才分出身來去幫方志兵,面對男同志他就沒有那麼多顧慮了,不過一刻鐘,來找茬的草龜村人都被制服。
這邊周嫿將林大娘死死壓在膝蓋下,面領林二嫂的攻擊也不含糊,跟陸婉晴合起伙來將人制服。
至此,總算是將場面給控制下來。
半個小時後,
李村長姍姍來遲,到方家的時候一邊抹著虛汗,一邊問,
「這是咋地了?咋還干架了!」
林大娘坐在凳子上,雙目赤紅,「怎麼了?你問問你們村兒的方二喜!」
眾人都把目光轉到二喜身上。
哪知二喜哪裡受得住這樣的質問,捂著臉嗚嗚嗚的大哭起來。
周嫿一瞧,這裡面肯定有難以啟齒的事,沖李村長使了個眼色就帶著二喜往裡屋去了。
再三盤問下,總算是問出了一些苗頭。
原來今天早上,二喜因為懷不上孩子被帶去了縣城的醫院做檢查。
那醫生卻說二喜恐怕是染上了hpv病毒,而且已經出現輕微的症狀。
只是林大娘哪裡聽過這病毒,還以為不要錢的兒媳婦就是方家派過來害他們林家的。
在醫院就對二喜拳打腳踢了一頓。
「周宣傳員,俺對天發誓,林家棟真是俺第一個男人,俺從來就沒有幹過見不得人的髒事,不然叫俺不得好死!」
方二喜是個黑峻峻的姑娘,跟方志兵長得很像,圓盤子臉,臉上還有常年在陽光下勞作留下來的黑斑,更有在醫院被林大娘打的淤青。
周嫿聽完,冷靜地看著二喜,「這事兒不一定是你的問題,你男人檢查了嗎?」
方二喜搖搖頭,「俺婆婆問了俺男人,說是好好的,一天能幹四個饃饃,不像是生病了的。」
來自後世的周嫿知道hpv病毒很多時候是男人攜帶,通過夫妻生活傳染給女人。
這病毒就古怪在這裡,在男人身上的時候不致病,可傳染給女人之後就會致病。
病毒都這麼重男輕女,到哪裡說理去?
周嫿嘆口氣,「這病不是沒得治的絕症,只要好好配合治療,以後還能懷上的,你現在是個什麼想法?」
「是要繼續跟林家棟過下去還是離婚?」
聽到離婚二字,方二喜腫脹的右眼努力地撩開一條縫,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周宣傳員,俺不想離婚,俺都是林家的人了,離婚以後還能上哪兒去,而且俺身上還有這麼個髒病。」
「他們家都這麼對你了,你還不肯離開?」
方二喜臉上掛著淚,蹙著眉頭望向周嫿,眼底是說不出的寂寥,
「周宣傳員,您是運氣好嫁給了軍人,咱們屯子的女人哪裡比得了,女子能活到成年就已經是幸運,俺娘好不容易養大俺,不能再回去給她添亂,再說俺還有一個妹妹,俺若是回去,以後她還嫁人不!」
周嫿是生在紅旗下,長在福利院。
雖然沒有父母疼愛,但也沒有遭受重男輕女這一遭。
福利院的小孩都是浮萍,同等對待。
她頷首思忖起來,要真是不能離婚,以後這日子怕是更難過。
那邊,方二喜看著周嫿低頭,以為她是看不起自己。
撲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
「周宣傳員,俺只求您一件事,把俺這病能治好以後還能生孩子的事兒告訴俺男人。」
說完也不等周嫿反應,「砰砰砰」就是幾下。
聽到聲音,周嫿趕緊將人扶起來,可二喜確實不著痕跡地躲開了她的碰觸。
她心裡就更堵得難受了,想勸二喜,可若真是讓二離婚,以後她怎麼過,光是流言蜚語就得將她淹沒死。
風俗民情確實如此,越是閉塞,女人過得越難。
為什麼還有換親,不過是男子娶媳婦困難。
為什麼困難,因為男多女少,生下女孩或者淹死或者摔死,或者直接丟棄到山上被野獸吃掉。
還有死得越悽慘,下一胎定是男嬰的說法。
棄嬰塔里無男嬰從來不是傳說!
兩人都沉默著不說話,
此時,屋內的寂靜震耳欲聾,
半晌,周嫿緩緩站起來,「好!我給你去林家做工作。」
她心頭酸澀,可也是第一次對自己的工作有了更深一層次的認識。
婦女解放,得從根上鬆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