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寶捂著口鼻，剛緩過來一會，聽到死豬這兩個字，胃裡就是一陣翻湧，
「許場長，您也行行好，放過我吧，你們農場要死要活的我管不了，但你要再讓我進豬場，我就要死在裡面了。」
許亮雙目黯然，他蹲下來抱著頭，聲音嘶啞，
「五萬頭豬苗，現在死的就剩下一半了……」
「咱們場裡的知青天不亮就上山砍豬草，為了過這個冬天，村民給豬欄加乾草，給它們燒炭盆，給豬苗用的都是咱們捨不得用的煤球，豬欄里比我們家都暖和。」
「不瞞你說，我跟這些豬崽子在一起的時間，比我兒子都多。」
「現在眼睜睜地看著它們都沒了，我這心裡頭不好受啊……」
「陸同志，我代表全紅星農場的人拜託您了，您就進去瞧瞧，您讀過大學，有文化有知識，肯定比我們這些大老粗強，這裡面還有哪裡要改善的，您就動動嘴皮子，髒活累活都給我干，我一定全力配合，少死一頭是一頭。」
聽了這話，陸寶滿眼不耐，
都進去過兩回了，還要怎麼樣？
一個大男人囉囉嗦嗦的，沒半點果斷。
活該農場在他手裡辦不起來。
她鄙夷地看著蹲在地上臭烘烘的許亮，語氣冷漠至極，
「許場長，不是我不幫你，就算我進去也於事無補，您啊，還是想其他的辦法，要真是活不下去，我聽說有些地方可以組織出去要飯的！」
「要不，趁著農閒，你們先準備起來？」
陸寶說的理所當然，她的確看到電視裡有這樣的情節，那些受災的荒民活不下去，出去要飯的。
再說現在的環境已經好了很多。
要飯都不用走太遠。
對，
陸寶靈機一動，「許場長，我給您出個主意。」
許亮還真以為這個狗屁專家想到什麼好辦法，抬頭看著她，
「您說！」
「你看，我聽說咱們農場離三十二團不遠，要真是豬場開不下去了，您就給大傢伙開個介紹信，讓他們拿著介紹信去三十二團門口轉悠，真要是倒下一兩個，人家肯定不會不救的，這不就活下去了！」
許亮聽到這話，雙拳捏緊，
「陸同志，你是說讓我們去三十二團門口要飯？」
陸寶眨了眨水蒙蒙的大眼睛，
「也別說得這麼難聽，這是戰術性的轉移困難。」
許亮深吸一口氣，徹底死心，
「陸寶同志，我會給上面發電報，咱們已經不需要幫扶了，下午我就給你買火車票。」
陸寶眼眸一亮，這麼快就可以離開了？
看來自己出的這個主意讓許場長很滿意，想通了！
「許場長不用客氣，我來這兒是幫扶的，怎麼能來幾天就回去，雖然你們這兒招待所衛生條件一般，飯店的伙食也一般，但再怎麼著我也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的，等一個月後您再給我買火車票。」
說完還不忘叮囑一句，
「這次回去，我要軟臥，上次硬座都坐得我硌屁股。」
許亮呵笑一聲，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
「姓陸的，你是哪來的臉提這些要求？」
陸寶站起來，不置可否，「是你們請我來的，又不是我要來的，怎麼著，對待專家就是這種態度？」
「就你，你也配叫專家？」
許亮忍無可忍，「我特麼長這麼大還沒遇到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是，上面給我分配你這種沒品德沒文化的狗屁專家，這個我認了，好吃好喝給您供著，解決不了問題，我把您送走還不成？」
「你特麼還提要求，給你臉了不是？」
陸寶被氣得胸口起伏，指著許亮破口大罵，
「你，你個鄉巴佬，你以為你是誰啊，還給我臉，我看是我給你的臉太多了，就你這樣的，一輩子就只配是個養豬的！」
「還是個養死豬的，養啥死啥……」
「就你們這個鬼地方，要不是我來，你以為那些吃乾飯的能來這兒？老娘還就要待夠一個月，想趕我走，我還偏要留下來。」
陸寶大喇喇的往招待所的大廳的木凳子上一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許亮氣不過，可對方畢竟是女同志。
他甩了一句隨你便後，就氣沖沖的走了。
回到豬場值班點，手底下知青興沖沖地跑過來，
「許場長，我今天去鎮上遇到了三十二團的那邊的知青。」
許亮還在為陸寶讓他們去要飯的事心塞，這會聽到三十二團幾個字都覺得不耐煩。
「沒事去看看豬，跟那邊的知青偶遇個啥……」
男知青撓撓腦袋，不明白許場長是生的哪門子的氣，小聲嘟囔道，
「要不是我偶遇，還不知道人家那裡也養豬了……」
許亮回過頭來，「三十二團也有豬場？」
男知青點頭，
「不但養豬，還跟咱們同病相憐！也得了豬瘟。」
許亮瞪眼，「瞎說啥，是豬同病相憐，不是咱們！」
男知青呵呵一笑，
「對對對，是豬，我這不是一時嘴禿嚕了，不過他們的豬瘟這幾天被京市來的專家治好了，那個知青是我一個發小，他就在豬場干，他們那兒這幾天一頭豬都沒有死過。」
許亮抓著頭髮站起來，雙眸一亮，
「真的？之前的病豬都治好了，還是活埋了？」
男知青愣愣的，
「好像有埋，不過埋得少，反正有個說是清北大學畢業的專家把他們的豬都治好了，就連要下豬崽子的病豬都讓她的藥水給救活了，一下就下了十幾個呢！」
又是清北大學的專家？
許亮將信將疑，畢竟紅星農場這邊就還供養著一尊這樣的大佛。
他可不想再弄來一尊，送都送不走。
不過想到人家三十二團發展的趨勢，又忍不住打聽，
「那專家叫什麼名字，以前幹什麼工作的，多大年紀，是男是女？長得醜不醜……」
男知青差點被一連串的問題砸暈，反應了好一會才道，
「好像也是個女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鄉農業局管養殖的林科長在鄉里正發藥呢，聽說就是那個女同志的配方，我排隊領回來一包，要不咱們也試試？」
許亮掐滅剛點起來的捲菸，用腳碾滅，
「試試，現在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