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嫿接過橘子，看著飛快消失在大門前的人影，側頭看了看劉母，
劉母也愣了一瞬，手下意識地指著隔壁的院子，
「說是剛搬過來的？」
周嫿終於反應過來，她笑著將橘子往劉母面前提了提，
「以後就是同事了。」
婆媳倆關門往回走，周嫿還給劉母介紹柳眉的家庭情況。
也是上次在派出所的時候聽了一耳朵。
知道柳眉身世坎坷，是柳家收養的孩子。
不是親生的總是會被區別對待，
劉母聽完還感慨，
「孩子也不容易，這大過年還到外面租房子，肯定是在那個家裡過得不如意唄，這要是讓親生父母知道得心疼成什麼樣子。」
劉母因為自己淋過雨，就想給別人撐傘。
如果她的二妞還在這世界上，希望遇到的都是好人。
能讓她吃飽飯，穿暖衣，健康的長大。
就算是再也見不到，只要知道二妞還好好的活著，劉母也是願意的。
新鄰居的事沒有在家裡引起多大的水花。
但劉晟晚上回來，臉色就明顯不對勁了……
周嫿心知大概是二妞的事有眉目了，
這段時間大毛休假，可每天依舊早出晚歸，有時候半夜回來還會唉聲嘆氣。
她幾次張口想問，可話到了嘴邊還是沒問出口。
想著給大毛一些時間，等他自己想說的時候自然就說了。
這一連等了好幾天，大毛的情緒是越來越低，周嫿覺得有必要跟大毛談一談了……
不然明天這年都過不好。
晚上洗漱完，
周嫿就在房間等著了，人一進屋，她就板著一張小臉，
「說吧，我們是夫妻，你有什麼不能解決的事情都可以跟我說！」
劉晟垂著頭，其實這幾天，他也拿不準要不要跟家裡說，
可不說又憋得難受。
上次帶來的資料里，有一位叫做韓云云的同志，她的家庭住址就是之前他調查出來的人販子提供的地址。
這段時間，他也去醫院觀察過韓云云，
他也跟醫生打聽了韓云云的病情。
韓云云患有嚴重的腎衰竭，現在只能通過透析維持生命，要是能找到合適腎源，就能活下去。
劉晟收拾好心情，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周嫿聽完，完全震驚住了，
「所以，你想救她？」
劉晟心亂如麻，如果那是妹妹，他肯定要救啊。
小時候就因為不小心弄丟了妹妹愧疚了好久。
可如果是要捐獻器官，他又覺得對不起媳婦跟孩子。
這種手術很危險，
國內雖然在兩年前就有先例，但也說不好。
更何況如果是捐獻了器官，那他的職業生涯也就要提前結束了。
劉晟沉默。
周嫿猶豫了半晌，才道，「媽知道嗎？」
劉晟搖搖頭，「不知道！」
「那你說的那個韓云云，她知道嗎？」
「我跟她家裡人見過面了，她本人還不知道。」
周嫿總覺得這件事處處透著蹊蹺，不過還是沒有打擊大毛找妹妹的積極性，轉而道，
「先過完年吧，等年後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74年的春節，就在這一片愁雲慘澹中過去了。
初一給孩子們買了鞭炮，糖葫蘆，滿街跑。
初三的時候跟張嫂子一家吃了團圓飯。
等過了十五，劉晟去忙活軍事演練的事，一直不得空。
只能委託周嫿先去看看韓云云的病情怎麼樣。
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這天下午，周嫿下了班就往醫院去了。
——
三樓透析科，
韓云云一臉慘白地躺在病床上，這是她新年的第一次透析，但不記得是自己的多少次透析了，
「媽，咱們這麼做不好吧！」
韓母一聽就不同意了，
「有啥不好的，媽就問你，我是不是給那丫頭片子餵過奶，一飯之恩當湧泉相報，她哥要是真能跟你匹配上，那也是緣分，到時候咱們就告訴他事實作為報答。」
「他們啥都不虧，我聽醫生都說了，人的身體裡面有兩個腎，他給你一個啥都不耽誤。」
韓云云低頭，
她想要活下去。
既然醫生都說了，一個腎也能活。
用一個腎換一個妹妹，好像也值當吧。
見韓云云不說話，韓母捏了捏閨女的手，
「你也別怪媽狠心，不讓你親弟弟給你捐腎，實在是他還小，以後還的結婚生子，現在送上門來這麼一個冤大頭，咱們不用白不用。」
韓母看著閨女年紀輕輕就滿手的針孔，閉了閉眼，
「不論怎麼樣，這就是老天讓你命不該絕，要是匹配上了咱們能活下去，要是匹配不上，看他們家那個情況，也不差，到時候有了錢，讓他們送禮去國外治療！」
總之肯定是比現在這種等死的情況要好很多。
韓云云沉默的點點頭，歪著臉閉上了眼睛。
韓母抬頭看一眼，藥瓶子裡還有一大罐，給閨女掖好被子，提著熱水瓶就出去了。
誰家遇到個病秧子不是一道坎兒……
當初要不是為了云云，她也不能做那些喪盡天良的事。
云云從小就體弱多病，動不動就要去醫院。
次次都是一大筆錢，老韓的那幾塊錢工資壓根就不夠作的。
後來她就跟老姐妹做起了孩子倒手的事兒。
都是有孩子的母親，又哪裡會不知道這事兒缺德。
但凡是有一點點的辦法，她都不願意。
這倒手的第一個孩子就是那小丫頭。
長得圓圓乎乎，白白胖胖的。
被人送過來的時候，眼淚珠子還掛在臉蛋上。
看見她，第一句話說的就是，
「大娘，我想找大哥……」
韓母將給云云的牛奶分了一瓶給小丫頭，那小丫頭立馬就笑了。
是個有福氣的。
因為孩子跟云云一邊大，所以她照顧起來得心應手。
三天後，孩子被來接應的人抱走了，她只知道應該是個餓不死孩子的家庭。
後來又做成了幾單。
等家裡條件好一些，自己又生了金寶後就沒在幹這種缺德事了。
只是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那丫頭的親人會找過來。
經過她手那麼多的孩子，還真的從來沒有人找到過她。
聽到對方的描述，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那小丫頭。
臉盤子圓圓的，奶凶奶凶的。
來的第二天就因為瞪了云云一眼，把云云都嚇哭了……
所以她記憶特別深刻。
來人問自己病房裡的是誰？
韓母當時腦瓜子一抽，哭著使勁兒搖頭。
對方還想問其他問題，她「撲通」一聲跪下就開始磕頭。
求他救救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