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嫿收拾好，做了飯，但到底沒等回來老男人吃飯。
第二天去上班的時候，家屬院就鬧開了花。
周嫿這才走到家屬院門口的大石頭，就發現那邊圍了一群嫂子。
春娥嫂子首當其衝，並且嗓門賊大。
想不聽到都難，
「小周主任，你聽說了沒，昨兒劉營長帶了好多人去楊團長家。」
「不知道啊。」
周嫿眉心一跳，老男人這幾天是沒回來，他還以為逮捕這事兒會秘密進行了，沒想到不是？
「出什麼事兒了嗎？」
春娥嫂子一臉緊張兮兮，
「還能有什麼事兒，我聽說楊團長的老娘走了，說是本來就有嚴重的糖尿病，昨天晚上老太太又想起閨女，傷心得睡不著，硬是逼著兒媳婦大晚上的給她炸糖餅，又是喝紅糖水。」
「第二天起來，人就沒了！」
周嫿驚呼，「啊！」
喝糖水又吃糖糕？
她嘖嘖了兩聲，說了句楊團長是真的慘，這一個月都送了兩位親人走了。
春娥嫂子一臉唏噓，
「誰說不是呢，老太太這去就去了，家屬院都不喜歡，就是可憐了秦嫂子，人哭得都站不穩了，比他們家老楊都傷心難過了。」
家屬區的嫂子們紛紛點頭稱是，
「秦嫂子可是我們這一片好兒媳的代表，那楊老太太這麼對她，她還能整晚整晚地守著，真心善。」
「是這老太太沒這福氣要這麼個好兒媳。」
周嫿聽了幾耳朵，因為要著急上班，也就沒多留。
到婦聯的時候，意外的看到了一臉疲憊的秦主任，
「秦姐，怎麼今天還過來了，看你給累的，回家好好休息，這裡都有我呢。」
周嫿上前，給秦淑蓮倒了一杯茶水，讓人坐下來。
秦淑蓮笑笑，「小周啊，我這是來拿東西的，老太太生前就說要送小杏回老家，這會我們把她燒了之後就走了。」
說完更是拍著周嫿的肩膀，「周主任，以後這婦聯就交給你了，好好干，我相信你一定能將咱們婦聯四朵金花帶出去的。」
周嫿狠狠的點頭，心裡是說不出的難受。
秦淑蓮是她到北大荒認識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領路人。
別小看頂頭上司，一份工作能不能幹長久主要取決於兩個方面。
一個是工資，一個就是頂頭上司了。
這個年代的工資都是定額的，那頂頭上司就變得尤為重要。
婦聯的氛圍很好，能請假的時候領導也不會逼逼，而且還會主動給員工放假。
能爭取利益的時候更是第一個衝上前去給員工爭取利益。
過年前閒著的時候也不會一天到晚的盯著你寫報告，而是適當的烤火放鬆。
總之這個班兒能上的這麼省心，一大半得益於這個頂頭上司。
「秦姐，這麼快？」
秦淑蓮搖搖頭，「家裡接連出了這麼大的事兒，老楊也不想再留下去了，我們買了明天的下午兩點一刻的火車票。」
「小周啊，姐沒啥留給你的，在我柜子里有一本工作記錄，你拿去看看吧，說不定會有用。」
周嫿點頭，「謝謝秦姐。」
「行了，東西都收拾好了，工作你也是熟悉的，要是明年還有大批的知青來，你到時候再招一個打下手的。姐就先走了。」
看著秦淑蓮抱著紙箱子往外走，周嫿發達的淚腺又開始發脹，
「秦姐，我送你。」
秦淑蓮擺擺手，「送啥，記得看我給你留的工作筆記哈，我明天下午兩點一刻就走了，千萬別來送。」
周嫿皺眉，站在原地看著秦淑蓮遠走。
她其實不太喜歡離別的場面，特別是跟領導離別，
要怎麼安慰人家？
說，「姐，恭喜你，老妖婆跟小妖婆都走了，以後你的日子就快活了？」
怎麼想都怪怪的。
下班後，周嫿心裡依然不得勁兒，吃飯的時候，
她就跟老男人嘀咕上了，
「秦姐說明天就走了，楊團長的事兒進行得怎麼樣了？」
劉晟眉頭一皺，搖搖頭，「不可說！」
——
這邊，
秦淑蓮抱著東西回了家屬院。
家裡已經在打包回去的東西了，老楊跟二閨女去處理老太太的後事，只有大閨女在幫忙，小兒子是啥事兒都幹不了的。
大閨女一邊收拾，一邊抹眼淚，
「媽，您真要回叔叔老家，你若是回去後，我們見面可就難了。」
大閨女黃薇是前頭丈夫留下來的孩子，跟秦淑蓮關係最好，也最貼心。
可到底楊文軍的老家不是她的老家。
在這邊還能說是大家一起的家，可媽跟弟弟妹妹走後，她可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黃薇心裡不好受。
秦淑蓮看了一眼大丫頭，抿唇道，
「媽在哪兒，哪兒就是你的家，你放心，我不會不管你，你親爸那邊還有你的房子，你畢業後就先回奶奶家，媽會回去看你的。」
「媽……」
黃薇的眼淚忽的就掉了下來，從小她就知道要幫媽幹活，叔叔不在家，楊奶奶就會欺負媽媽，如果她不幫媽媽，那媽媽就會有干不完的活兒。
所以照顧弟弟妹妹，幫媽媽幹活，她首當其衝。
可她也知道，楊叔叔不喜歡她，看到她不是橫眉冷對，就是罵罵咧咧。
媽媽都是用自己的錢供她讀書。
她要更努力才行。
現在欺負媽媽的奶奶跟小姑姑都走了。
媽媽以後的日子會好過，她應該替媽媽高興才是。
「媽，你不用掛著我，我畢業後能分配到市區的學校當老師，會有宿舍的，至於妹妹，我也會幫您看著她，您就帶著弟弟跟叔叔一起好好生活。」
聽到大閨女貼心的話，秦淑蓮雙眼一紅，
「薇薇，以後咱們都會好好的，誰都別想欺負我們娘倆。」
老黃，咱們家的閨女長得這麼好，你看見了嗎？
你的大仇，很快就能得報了。
這一刻，等得太久了，我都快忘了你長什麼模樣了。
第二天一早。
秦淑蓮就扛上來背包，楊文軍背上小兒子。
來送他們的人不多。
只有幾個婦聯的女同志，周嫿就在其中，
「秦姐，以後萬事小心。」
錢愛霞拭乾了眼角的淚，「秦主任，得空了回來看看。」
張莉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姐，我會想你的。」
秦淑蓮站在補給車兜子裡，沖眾人一一揮手，「你們保重，有緣再見。」
車子發動，
秦淑蓮看著成片成片的麥田連在一起，漸漸熱鬧的村落，零星奔跑的牛群羊群。
這片黑土地她來了十幾年，如今要離開，心情難言複雜。
腦海忽地就想起那首她剛參加工作時掛在嘴邊家鄉的歌謠，
鬼使神差的淺淺吟唱。
「誰說女子不如男；男子打仗到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白天去種地夜晚來紡棉……」
……
周嫿聽著爽利高亮的歌聲，還是沒忍住，面頰上的迎風淚直流，
楊文軍有沒有問題，她不知道，這是軍事機密。
但秦姐確實離開了，心裡總感覺瑟瑟的。
忽然就想起了秦姐剛剛還在交代的事，
「小周，記得回去看我給你留下的筆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