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感受到懷裡人的不安，
劉晟用溫熱的掌心一下一下順著小同志的背，等她平靜下來。
劉晟才低頭去看她，
「早上人多，晚上回家再抱？」
周嫿縮縮鼻子，「不用了，劉司機，送小周主任去上班吧。」
「好！」
剩下也沒多少路，劉晟乾脆推著人往前走，這條路村民沒事不會走，只有前進大隊的幹事還有婦聯的同志會走。
早上很安靜，
周嫿挪到了坐墊的位置，這樣舒服一點。
老男人推車環抱著自己，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些微妙，靜謐的微妙，
周嫿淺淺的呼吸。
許久，她才軟著聲音喊了一句，「大毛……」
劉晟回看她一眼，「嗯！你說。」
周嫿笑嘻嘻的討好，「我剛剛說的話你沒當真吧。」
劉晟推車的手一緊，「沒有。」
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周嫿心情又低落了一瞬，她抿唇不再說話。
劉晟的聲音明顯比往日低沉了許多，帶著幾分無奈，可仍然讓語調聽上去平緩溫柔，
「我看你對毛票挺好的，為什麼不想要孩子？」
是不想要他的孩子？
還是……
周嫿低頭，心想，果然還是往心裡去了。
不想要孩子這個念頭大概是要從自己的成長經歷說起，她想說，可是看著近在咫尺的婦聯，癟癟嘴，
「有點長！」
劉晟知道大概這個故事又跟之前在招待所遇險一樣事後聽到的故事一樣，
將單車停穩，看著她，
「沒關係，你什麼時候想說，我什麼時候聽，至於孩子，我尊重你的選擇。」
尊重她的選擇，
不管是留下孩子還是不要這個來之不易的孩子，他都接受。
畢竟生育是兩個人的事。
聽到老男人的話，周嫿沉默了幾秒，從車上下來，摟住他緊緻的腰腹，
「大毛，我想想，晚上咱們再聊。」
周嫿說完，轉頭進了婦聯，
門口的蔡大爺早就笑盈盈地看著小兩口了，沒想到小周主任在劉營長面前還挺黏糊的，道別都要說這麼久，
「小周主任早啊」
「早，蔡爺爺，吃了沒？」
周嫿沖蔡大爺俏皮地一笑，從前她很少笑，但最近好像笑的時間多了很多。
也沒有迴避社交了。
一天的生活就這樣無波無瀾地過去了。
到晚上下班，剛出來就看見了滿頭大汗的老男人。
「你剛下訓趕過來的？」
劉晟撩起衣角準備抹喊，被周嫿趕緊拉住，
「用我的手絹，這不要錢的福利不能發給別人！」
劉晟一笑，接過小同志的手絹，但也沒捨得擦，只輕輕抹了一把。
最後還是用衣袖擦掉了大部分汗珠子。
回去的路劉晟饒了大道，來之前他就探過路了，繞過小河，往三十二團去那邊有沙子路，騎車比土路要稍微平順一些。
這次他沒有騎車，推著小同志慢慢走在夕陽下。
路的一邊是剛種下去的春小麥，還有一邊是收割過的冬小麥，不同的風景，竟然意外的和諧。
周嫿心情不錯，她晃蕩著腳丫主動說起了那個朋友的故事，
「我有一個朋友，她出生就被送到孤兒院，院裡的孩子要麼是無父無母，要麼天生殘疾，她長得好看也健康，在送到孤兒院半年就被沒有兒女的一對中年夫妻收養了……」
周嫿小聲說著，就像是講故事一樣，想到什麼說什麼。
只管沉浸在回憶里，也沒管老男人是什麼反應。
劉晟顯然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
就像是上次在招待所一樣，他只是安靜地聽著。
周嫿看了一眼他帶有求知慾的眼睛，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繼續道，
「被收養後，她很努力的表現自己，可是很快那對夫妻就有了自己的孩子，她就更加努力的幹活，可十個月後依然還是被送回了孤兒院，那時候院裡的孩子有些接走，能留下來或多或少都有些問題。」
「這是她第一次被拋棄，在五歲前她被拋棄了六次，有被打，有被誣陷偷錢，有被後爸爸覬覦。後來她也變得怪怪的，因為這樣就能永遠留在孤兒院。」
劉晟，「她值得更好的！」
周嫿點點頭，「確實，上天都給她關上了一扇窗，怎麼也得送份大禮，結果禮沒送，送了個渣男給他。」
劉晟：「後來你見過她嗎？」
周嫿哂笑，「見過，年紀輕輕就得乳腺癌走了，走之前還說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來到這個世界，她說父母既然不想要孩子那為什麼還要生下來！」
「人間不值得，不如上西天！」
劉晟大手捏了捏周嫿冰涼的小手，「我們不會變成她父母那樣，毛票跟團結都很喜歡你。」
「誰知道呢！」
周嫿木木的看著綠意盎然麥田，緩了緩情緒。
當媽跟當後媽還是不一樣的。
她對團結跟毛票好，那是因為從來沒有過期待，當成一分任務來完成，
一旦是自己的孩子，便有了期待，達不到期待總會在心裡埋下疙瘩，久而久之也會覺得是孩子阻礙了自己。
這感覺很糟糕，在自己的掌控範圍以外。
「大毛，既來之則安之，你放心，我不會對孩子怎麼樣的。就，需要一點點的時間適應。」
聽了這話，劉晟鬆了一口氣，
「好。」
有些事情吧，放在心裡總覺得擰巴，一旦說出來好像也就釋然了。
周嫿斷斷續續說了那個朋友的好多事，有意將自己的情緒釋放出來。
等回到家屬院她才發現自己說得都口乾舌燥呢！
頓時就很懊悔，網友不是都說了，每一次跟人交心長篇大論後，回家都會特後悔。
是她輕浮大意了！
一家四口吃飯時，周嫿就顯得特別沉默。
兩個小崽子都有些不適應，
團結睜著迷茫的大眼睛看周嫿的肚子，「嬸嬸，你真有弟弟了？」
周嫿點點頭又搖搖頭，「不確定，再等等！」
「嬸嬸，你也不用瞞著我，有弟弟妹妹是好事兒啊，你看我給毛票照顧的不挺好的，你放心，就咱倆這過命的交情，我一準好好帶弟弟。」
最好是能來個妹妹。
他那個年代是獨生子女多，多數時候只能是自己跟玩具玩兒。
還真不排斥小弟弟小妹妹。
他不排斥，可純土生土長的毛票今天卻是心事重重的。
昨天聽到後媽有了孩子，他就擔心的睡不著。
原因無他，託兒所的大牛的後媽就有弟弟，大牛每天都穿的髒兮兮的，身上還經常有淤青，他還看見過大牛吃土呢！
大牛說，後媽只喜歡自己的寶寶，不喜歡大牛，所以不給他好吃的。
一想到這些糟心事兒，毛票就愁得吃不下粥。
一小碗的紅薯粥都沒喝完就蔫蔫地回了臥室。
也不知道幼稚哥哥是不是傻，還跟那兒高興呢！
周嫿跟劉晟對視一眼，同時看向團結，「你欺負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