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爭已經擴大,羅斯人要單獨向整個哥特蘭島宣戰。
此乃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哥特蘭島可謂前所未有的被戰略上徹底孤立,此事不打更待何時?
事到臨頭已經沒有任何猶豫的資格,留里克看看所有人的臉,嚴肅地說:「幾十年來,我們與哥特蘭人的戰爭從未中斷。他們襲擊我們的船隊,襲擊漁船,殺死我們的族人,甚至殺死了我的叔叔,殺死了我妻子卡洛塔的族人。幾年來我們對哥特蘭人的報復的確一年比以前強,但是!
這樣斷斷續續的報復到此為止吧!我就是要用一場全面戰爭,徹底打服哥特蘭人,以他們的臣服作為一切的終結。」
「哦?你竟不是想著將他們全部消滅?」阿里克伸著腦袋,不由得搖搖頭:「你呀,還是太仁慈。」
「這與仁慈無關。」留里克白了堂兄一眼:「我發動戰爭的目的可不是單純的殺人。我要讓他們臣服,讓他們每年給我們進貢羊毛、麥子、鹽還有魚乾,將他們的女兒源源不斷的送給我們。他們必須被馴服成一群綿羊,能永遠的為我們貢獻羊毛。」
「哦,我懂了,大概是奴隸的意思?」
「不!征服他們,被我們羅斯公國控制。以後對外征戰,這群哥特蘭人也必須為我而戰。」
「但是你首先得打敗他們,這群曾經反叛聯盟的傢伙,我對他們……」阿里克不禁搖搖頭。
留里克有自己的理由:「大戰中,我軍自然會殺死敵人中的勇敢者,剩下的傢伙都是些綿羊。你總不會相信溫順的羊也會背叛?」
「這倒也是。」
留里克使勁清清嗓子,終於說出了他思考良久的正式決議:
第一,召集整個羅斯部族十五歲到四十歲的男人參軍,從科文人和諾夫哥羅德徵召一批戰士,再徵召一批有意參戰的人,使得兵力可以達到三千人。。
第二,勒令鐵匠們立刻打造新兵器,尤其要打造一批鐵甲以加強少數極為精銳戰士的防護。
第三,勒令大商人古爾德組織起運兵船隊與運糧船。
第四,墓碑島以及附近的島嶼,將作為大軍的集結地。軍隊出征之日定在八月的第一天。
留里克的決議僅有四條,然聽者無不被驚得振聾發聵。
「三千人!這可能嗎?」奧托不由得心虛,他很相信留里克這小子就是瞄著奧列金的大軍,罷了有樣學樣組織一個同等規模的軍隊。
「這又如何不可能呢?」
說話間,留里克看到甚至是趾高氣昂的阿里克,聽得「三千人大軍」的決議,那臉色都變得難堪。
「三千人又不是我隨便說的。」留里克這便掐著指頭:「我們羅斯人出動一千名精銳戰士非常正常。墓碑島還有五百名斯拉夫戰士,他們必須參戰。我第一批傭兵,搭上一些羅斯射箭高手和全部的科文弓手,組織出五百人的弓箭手沒有問題。部族的一些年輕和上年紀的人,他們或許不適合第一線作戰,參與戰爭作為補充兵員是應該的。我還有那些訓練兩年的孩子們,他們也該參與戰爭……」
留里克這邊自言自語,奧托聽來,這的確是闡述羅斯人有能力集結三千名戰士。🍧💋 ➅➈s卄Ⓤ𝔁.ᶜⓞM 🐠🐯
「我們真的……集結三千人的大軍?!」奧托不想聽留里克的廢話,他大聲且嚴肅的質問:「你要對神靈發誓,告訴我你是否能做到?!」
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盯著自己,留里克乾脆站起身,為表自己的果決,他猛然拔劍指著議事木屋的房梁:「我能!這就是我的命令,也就等於公爵的命令!羅斯公國必須集結三千軍隊,然後在八月一日出發,我們主動與哥特蘭人的主力交戰並擊垮他們,永遠的解決這場戰爭。」
已經再無什麼好說的的,大決戰的氣氛引得在場的人們熱血沸騰。
羅斯公國今年就能奇蹟般的集結出三千人的大軍?
這些年來奧托深知自己部族的實力在急速膨脹,竟想不到可以膨脹到這樣的強勢,有這等軍勢,羅斯人還需敬畏梅拉倫人嗎?現在情況已經變了,維繫梅拉倫人強勢的那五百名精幹戰士,皆在一朝一夕見耗死在南方的戰場。沒了這批常備戰士,奧列金稱王的底牌何在呢?
留里克發表的就是「公爵敕令」,奧托現場表態完全支持,故而敕令條款是留里克定下,從法理上,這道敕令是公爵奧托所發表。
墓碑島的小小議事屋內,在場的人們完全統一了思想。緊接著,最多休息一天,船隊還要立刻出發回到羅斯堡,以正式頒布這道敕令。另有船隻當攜帶著刻著敕令條款之木板衝到新羅斯堡,乃至諾夫哥羅德,以招募更多的戰士與徵集糧草。
議事屋裡的會議很快便結束了,漂在海上多日的奧托亟不可待的要在島上舒服的洗個澡,罷了再好好睡上一覺。
但凡是從船上下來的人,他們之前可謂被迫保持警惕,這一登島,警惕心喪失,整個人也癱軟下來。他們紛紛躺在空置的木屋,隨便找個角落躺下就呼呼大睡。
留里克雖然睏倦,奈何他是敕令的直接負責人,是戰爭的策劃者,更是戰爭的指揮者。
羅斯興衰再次一戰,這畢竟是賭上一切的乾坤一擲呀!
留里克打起十二萬分的精力,第一時間就是監督島上的木匠,對著兩塊舊松木,以盧恩字母雕刻敕令全文。
他倒是想用羅馬字母來書寫諾斯語,只是他必須考慮受眾,部族裡僅有那些孩子們接受了留里克的羅馬字母的初步教育,真正好好學習的孩子實際也不多。倒是盧恩字母,不少族人是熟悉的,敕令當公開展示以令已然分散居住的族人看到並能理解,盧恩文還需使用一段時間。
直到快傍晚直接,兩塊刻滿文字並塗抹碳粉的木板完成了。
此乃敕令原文,羅斯人只需要按照其中的條款去執行命令就好了。
當然,留里克也想到一個非常淺顯的現實,要讓族人們認真辦事,許諾恩惠可謂重中之重。以公爵的信譽發行「戰爭債券」?這種操作實在高級到不合時宜!
但公爵必須給予明確的物質獎勵之許諾,「對神靈發誓」以保證自己的信譽。
故在條款上,留里克做出這樣的含糊不清的許諾,即每個為決戰貢獻力量的人,直接參與作戰者,他和他的家人講得到很大好處,哪怕是提供武器、食物的人,也會得到戰後的賞賜。
條款便如此標註:戰爭勝利論功行賞,參與至少也有五十磅麥子。
大家都喜歡麥子,的確沒有什麼比獎勵麥子更務實的了。留里克也不敢真的許下重諾,所謂「五十磅麥子」就是一個保底,賞給每個羅斯人這麼多麥子,留里克有能力拿出來。
留里克在墓碑島一直逗留到了六月二十五日的早晨,他在此地的兩天多的時間裡可不是單純的修整。
他做了一番重大決策!
那些徵召的斯拉夫人真如計劃的那樣被訓練成了可以一戰的人嗎?
令人舒爽的南風吹拂著正面海域,整個奧蘭群島的植被都在瘋長。海水也變得足夠溫暖,使得不少本地人甚至下海游泳,冒險去礁石處,以鐵鑿子敲一點可以吃的貽貝。
就在島上的一片近海草地,留里克看到了一眾持矛的斯拉夫戰士,乃至軍事演練。
他們多是蓬頭,多以一根布條捆住額頭,以防頭髮散亂。
他們還是穿著灰色和土黃色的普通麻布長衫,下身也露著小腿,腳踩簡易的皮鞋。
當下他們沒有任何的防禦措施,甚至連一塊小盾也沒有,更不提皮甲或是高級的鎖子甲。
這些人在梅德維特的號令下,紛紛將約莫三米長的矛頭對準了前方,接著喊著號子,整體相對整齊的向前推進。
這一天的留里克正是在檢閱這支「斯拉夫人長矛方陣」,按照阿里克的說法,諾夫哥羅德的那些傢伙打仗從來是亂糟糟的衝上去並亂打亂殺。倘若他們是真的狂戰士還好,可惜他們各方面都很糟糕。
留里克瞪大了雙眼,聽著身邊堂兄的介紹。
「你瞧,這些人至少以矛頭構成一堵牆,想必在打仗之際也能把敵人扎得千瘡百孔。」
「這是步兵方陣嗎?」留里克自言自語道。
「你說什麼?」
「他們……隊形還是很混亂。」
阿里克聳聳肩:「我已經很盡力了。留里克,你不能奢望一個月的時間,一群東邊的農夫就能變成精銳戰士,即便你覺得他們是可塑造的。」
「這倒也是。」
任何的長矛方陣,它的戰術優勢明顯,其劣勢也一樣明顯。留里克清楚的看到,其劣勢就在於兩翼,倘若被敵人包抄,結果就是一場災難。
正當留里克看得出神,阿里克輕拍老弟的小腦袋:「接下里可要檢驗一下他們的效果。」
「嗯?」
阿里克口銜著手指,一記口哨後,一處閒著的羅斯戰士紛紛聚集起來。
留里克本以為那些人是訓練累了暫且休息,想不到他們居然嗷嗷叫地沖向斯拉夫人的長矛陣,乍一看就要廝殺在一起。
看到這一幕留里克驚得頭皮發麻,然而那些斯拉夫人平舉的長矛又紛紛立起來,甚至不少人開始逃跑。
衝鋒的羅斯人猛然停下腳步,接著指著一些受驚後扔了矛、坐在地上的傢伙哈哈大笑。
「你明白了吧!」阿里克無奈地搖搖頭,「讓這些人攻擊哥特蘭島的傢伙,真是太難了。」
問題突然變得棘手,羅斯戰士連盾牆都沒有擺,愣是用氣勢嚇崩了斯拉夫長矛陣。
阿里克覺得無奈,觀摩的奧托在感慨還是自己的族人勇敢外,實在無法對這群來自諾夫哥羅德的斯拉夫抱有什麼信心。
留里克輕輕捏著自己沒毛的下巴若有所思:「他們還是弱啊。不過,弱也有弱的好處。」
「弱也是好處?」
「對!我已經想到一個戰術。」留里克抬頭看著自己的堂兄,「我即將回去發布命令,你就在島上要以新的規矩訓練他們。」
「新規矩?你有什麼想法了?」
留里克的確想到了一些迫使人變得勇敢的手段,雖說那乍一看去很野蠻,恐怕也是讓農夫變成戰士的最速辦法。
自感出醜的梅德維特站在留里克面前,妹夫依舊是俊朗的少年,然說出的話令人難堪。
「梅德維特,你的人現在上了戰場,只有被敵人砍殺最後做奴隸的下場。你的人根本就不懂戰鬥,根本就是缺乏勇氣。」
梅德維特勾著頭不置可否。
「唯一的辦法只有一個,懲罰!對於怯懦的傢伙,用棍子抽他的背!對於主動扔了武器逃跑者,直接斬了他的腦袋!現在……」
說這番話之際,留里克心裡也有些汗顏,想不到自己也能撂出這等狠話。
說話是這樣,關鍵是怎麼做。
留里克挺直腰板,在傭兵的護衛下走近那些喘著粗氣的斯拉夫戰士。固然他們對留里克本人有那麼一絲好感,現在看到這小子繃著一張臉的模樣,紛紛感覺到一絲不詳。
留里克就站在他們面前,雙手掐著腰,昂首以古斯拉夫語吼道:「諾夫哥羅德的人們,你們都已經知道我要攻打哥特蘭人。你們不知道哥特蘭也無所謂,你們只要知道他們也是瓦良格人。我要帶著你們,去征討強悍的強悍,可是你們表現的簡直是糞土!
現在我們就定一個規矩!我們要繼續演練,再度退卻的人,跪下挨打!膽敢扔了武器逃跑的,當場斬首!
現在繼續演練吧!」
難道一番訓誡就有效了?留里克並不想痛下殺手,可惜現在的他在有關戰爭的問題上,早已褪去了曾經的幻想。
羅斯戰士繼續表演狂戰士一般的衝鋒,他們當然只是表現出像是怪獸般的氣勢,還不會殺到真的撞上一根根矛頭。
然而,還是有斯拉夫戰士被這股氣勢嚇到,隊伍後端的人又是扔了矛頭逃跑,被恐懼心感染的一百多人緊跟著也跑了,整個陣型快速垮掉……
「真是見鬼!是逼我殺人!還是向我挑釁?耶夫洛,帶著你的人,把那些跑得最遠的傢伙押起來。」留里克被氣得漲紅了腦袋。
話畢,耶夫洛帶著一眾傭兵果斷出手。
不久,有十個被抓獲的斯拉夫「戰士」一臉驚恐地跪在地上,他們已經被綁住雙臂,在其身後又是一眾羅斯戰士。
羅斯公爵奧托以及大將阿里克,兩人萬萬想不到留里克這小子根本不是說假話,他就是要立刻落實剛剛發布的命令。
到底是自己的同族啊!梅德維特慌忙地單膝跪在留里克面前:「留里克,你真要動手嗎?他們都是白樹莊園的農夫,請饒恕他們的膽怯吧!」
一個瞬間留里克確實心軟了,他現在的確掌握著生殺大權,但是,主將對待懦夫仁慈,就是在鼓勵全軍當逃兵。
那些跪著的人都在哀嚎求饒,然留里克氣紅的腦袋怒目圓睜。他伸出右臂猛然落下,下跪者身後的羅斯戰士,毫不猶豫的手起斧落,乾淨落完成斬殺!
草地變得寂靜,斯拉夫戰士完全看呆了,梅德維特呆坐在地上,實在無話可說。
留里克手拎著亮閃閃的短劍,走近嚇傻的斯拉夫人,尖峰指著地上的屍體:「你們都看到了!給我們羅斯人打仗,懦夫就是這有的下場。你們記得,再有敢逃跑者,跑一個斬一個,跑一百個斬一百個。你們若是全跑了,你們就都不配活著!
倘若你們勇敢那又完全不同。未來的戰爭,你們殺死敵人一樣能得到賞賜,比如不用繳納貢品,甚至還能分到戰利品。
但是戰場上的懦夫,戰後會被斬殺,他的妻兒都將為奴。」
奧托看著目瞪口呆,他恢復一點情緒,實在佩服這小子夠狠夠爺們兒。
斬殺十個懦夫當即取得了驚人的效果,當再度演練發生時候,斯拉夫人的長矛陣竟然穩得如同一塊磐石,反倒是一些「撒不住車」的羅斯戰士,他們被迫舉著盾真的和長矛牆撞到了一起,橡木盾上被矛頭戳了大量深深痕跡。
那麼說留里克這算什麼訓兵法則?
這一招本就不足為奇,西方自荷蘭莫里斯軍事改革後,軍隊對於軍規紀律的重視,自羅那時代落幕後,再度上升到極高的程度。乃至到了普魯士王國,軍人被訓練得根本不怕戰死,他們最怕的就是因訓練之際犯錯而遭到的懲罰。
吳起不也是斬了闔閭的兩個不聽軍令的嬪妃,驚得剩下的嬪妃宮女快速就被訓得陣容整齊。
留里克對這些知識是了解的,他自己也有切身認知。
恐懼和勇敢看似自相矛盾,然而在攻擊科文人山堡之際,留里克自感那次差點被科文箭矢射殺的事件,令他一瞬間看清了現實——這不是遊戲!
斯拉夫人不想因怯懦被處斬,他們反而緊緊聚成一團,張著大嘴吼叫,而一桿杆長矛堅定不移的指向羅斯人衝來的方向。
就在他們的尖叫中,想不到自己居然成功遏制住了羅斯人的衝撞。
至此,留里克驕傲的對父兄宣布:「死了一些懦夫,剩下的人被迫變得勇敢。這下他們有資格登陸哥特蘭島和敵人廝殺。」
墓碑島上現有常駐的戰士一千名,很快,島上的兵力就有望急劇擴大到三千人!
要維繫這樣龐大的軍隊作戰,留里克自知要好好考慮諸多事宜,甚至相比於武器裝備,食物供應才是最關鍵的。
為了這一戰,整個羅斯部族必須同仇敵愾。
已經再登阿芙洛拉號的留里克,迫不及待的要回到故鄉公布他的戰爭總動員之命令。
大船在清晨的西南風中離開了墓碑島,另有一艘貨船,載著信使、敕令文體奔著東方的新羅斯堡而去。
在留里克的計劃里,他不停航行,必將在儒略曆的六月二十六日傍晚左右回到羅斯堡。這樣,他就可以在「沒有夜晚的夜晚」,趁著夏至日祭祀整個部族集會之際,當著大家的面下達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