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堡的氣溫不再咄咄逼人,甚至到了中午時分,人們可以在陽光下沐浴明顯的暖意。
三月份到了,冰海暫沒有解凍的趨勢,不過大家都相信,變化正在肉眼看不到的地方進行著。
直到現在,羅斯堡的物資供應非常穩定。尤其是庫存的麥子,它們被定期釋放,這樣基本上保證了富有的居民不會占據太多,麥子惠及到了大多數人。
留里克不在的三個多月里羅斯堡還發生了哪些大事?
其實哪有什麼大事件,日子還是一天天的過,和往年的冬季一樣,困在峽灣里的居民們絕大多數就是宅在家裡。倒是有一批勤勞的人,無畏嚴寒做著生產的夥計。
他們跑到距離峽灣很遠的冰面上搭建營地,併到處費盡心思的以鐵杵鑿穿冰層,引誘迫切需要呼吸孔的海豹上浮,伺機以魚叉殺死。他們甚至利用鑿出的冰洞放下魚鉤,經常能釣上一點鱈魚,畢竟冬季的鱈魚也是飢不擇食。
就和之前的年經一樣,海豹皮革賣給了商人,油脂賣給了祭司,海豹的肉與可食用內臟,被族人分享一空。在過去了四個月時間,已經超過三千頭海豹被獵捕,羅斯的冰面獵人的活動範圍,又進一步擴大了。
也就是當留里克把肥皂產業建設起來,很大的經濟效益帶來前所未有的油脂需求,獵海豹的高手豈會放過這個賺錢的機會?再說羅斯居民已經離不開肥皂,他們已經無法忍受渾身油膩、異味、髒兮兮的狀況。肥皂對內的價格還是老樣子,而今礙於巨量銀幣流入,大部分羅斯人已經不覺得肥皂是稀罕物。只要抓一隻海豹,把皮革賣給商人,拿著銀幣轉手就能換到兩塊硫磺皂(經濟型肥皂穩在一個銀幣一塊很久了)。
羅斯的男孩女孩大多被放了假,只要沒有留里克的要求,他們冬季不會有任何的訓練,自然也得不到任何的糧食獎賞。完全不必擔心孩子們餓肚子。
他們早在溫暖的季節練就了格鬥、伐木乃至射箭的本事,年紀雖小,他們多數已經具備獵殺小獸養活自己的能力。何況他們的父母照例儲備了足夠吃一個冬季的熏魚,乃至放在木屋牆根的堆成一堵牆的冰凍鯡魚。哦,在獵捕海豹的大軍里,也夾雜著一批扛著鋼頭魚叉的男孩。
只有那些完全為留里克效命的、被各種手段收集而來的孤兒,他們有資格一直得到留里克的糧食養育。這些男孩女孩也不是吃白食,像是卡洛塔、菲斯克、卡努夫等人,皆成了名副其實的「孩子王」,當留里克本人不在時,孤兒們就必須聽命這些人的要求,或是伐木、或是去鐵匠鋪幫傭,或者乾脆參與熬製油脂做肥皂的艱苦工作。✌👣 69ˢ𝓗Ǘ𝓧.ᶜᗝΜ 💛🍭
他們有著強大的毅力,有一顆感恩的心,更巴不得早點長大成為一名戰士,好更好的為主人效力。現實的說,成了戰士後,他們就有權在戰場上給自己撈戰利品了。
只是他們有所不知,自己在冬季付出的勞動將帶來的收益,真是遠遠超越他們吃下去的麥子。
留里克回來了,他帶著大量的造船木材歸來。
冰雪中的羅斯堡本充斥著無聊,狩獵隊伍帶著大量物資歸來,整個羅斯堡為之轟動。
首領父子照例來到神聖的祭司長屋。
很多建築被拆掉,換成了擁有木地板和壁爐煙囪的木刻楞。祭司長屋可是老宅子,這麼多年它依舊堅固,推倒重建似乎沒有必要。
大祭司維利亞,她乾癟的嘴巴幾乎掉光了牙齒。
巧了,留里克在艾隆堡啃食一條烤魚,他的一顆門牙終於達到了掉落的臨界值。又一顆乳牙掉了下來,留里克的這幅身體完全進入到全面換牙的階段。這不,他的身材也長高了不少。
維利亞似乎任意一個夜晚都能在睡夢中離去,她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奈何自己愣是堅持到了現在。
「你們……終於回來了。」
「是啊。」隨便盤腿坐著的奧托臉上笑哈哈,「偉大的祭司,你依舊是健康的。」
「我……我已經太老了,居然真的堅持到了現在。」
維利亞說話之際,身著素服,披散著長發,頭上戴著繩環的露米婭正襟危坐。
大祭司的身邊坐著兩個女孩,露米婭和露米,她們名字的意思完全一樣,連族裔也是一樣的。
她很欣賞這兩個女孩,尤其是她們的性格。死掉的波娜因為貪財貪權忘記了自己的本分而被做掉,這兩個女孩則不一樣。維利亞見的多了,她無法感覺兩個孩子的野心,她們就是安安靜靜做著祭司的工作而已,並臣服於她們的首領。
「大首領。」維利亞輕輕嗓子,再沙啞的說:「承蒙神的庇佑,我想我徹底完成了餘生的任務。露米婭已經學會了我的一切,她……已經有資格獨立去舉辦一次祭祀……她就是我可以承認的真正的大祭司繼任者。」
「大祭司?!你!」奧托再也笑不出來,他聽出了這番話語中的危險。因為維利亞的正式卸任,恐怕會震撼整個羅斯堡吧!因為無數人自出生以來,維利亞就是唯一的大祭司,大家難以想像沒有她的時代會是怎樣。至少奧托現在有了一絲惶恐
留里克,他何嘗聽不明白?
眼前這個老女人,她的世紀年齡應該有七十五歲了。💘☜ 6➈รђᑌ𝔁.ᑕⓞ𝐦 🐨🐤這放在當前的北歐世界,堪稱人類的奇蹟。
「她應該是覺察的到了自己大限將至?對!一定是這樣。將死之人可以預判到自己的終焉。」留里克是真的傷感,也是慨嘆這個女人的一生。
維利亞,這位大祭司是羅斯部族遷徙到當今地理位置的第一批移民,她的一生代表了羅斯人的過去。
羅斯人有了新的開始,留里克敢斷定,歷史終會對羅斯人做出斷代,自公元828年開始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奧托繼續安撫著,恍若一個兒子安撫他的老母親。
哦,多重意義上奧托就是把維利亞當做老娘。
「大祭司,你不要有奇怪的想法,你會長命百歲,神一直眷顧著你,你會一直守護著羅斯。」
維利亞乾癟的嘴擠出一絲笑容,這與身邊坐著的兩位表情緊繃神經緊張的女孩截然不同。
「別傻了……我的孩子。我已經預知了我的終焉,親愛的,當我離開的時候不要為我悲傷,我將前往瓦爾哈拉,晉級為女武神。奧托,早晚有一天,也許就由我帶領你的靈魂前往瓦爾哈拉。但願,你還記得我年輕時候的容貌。」
「嘿嘿,我豈能忘記。」奧托笑出聲了,這笑容帶著苦澀也有欣慰。
年輕時的維利亞也是漂亮的女子,奧托記事的時候維利亞已經三十歲了,她依舊保持著美貌,卻因為喪子之痛無法釋懷,遂將全部的心血用於侍奉神。
其實就有著「出家為尼姑」的心態。
維利亞咳嗽兩聲,又敲打一下木杖:「好吧,你還是告訴我,你們父子,在北方遇到了什麼。告訴我這個老人一些新鮮事吧。」
衰老嚴重限制了維利亞的移動能力,她的腿腳更加不變,最近只能依靠下級祭司製作的轎子抬著走。她幾乎終日不離祭司長屋,平日裡打盹度日,甦醒後看到枕邊放著的精美玻璃器,乃至吃飯時玻璃碗裡被熬煮得稀爛的粥。見物思情,她首先想到的就是留里克!
羅斯堡劇烈的變化,有奧托的貢獻,更有留里克的貢獻。
她待在長屋裡,平日裡就依靠著身邊人,尤其是露米婭的通風報信獲悉外面的世界。
比如說,留里克正僱傭了最好造船匠,去建造前所未有的大船。
奧托有意說說他在全新的東方森林,率部獵獲巨量皮革的好消息。
維利亞顯得不是那麼重視,她只想知道留里克做了什麼。
這不,有關船材和桅杆的事,留里克直言不諱的告訴這位行將就木的大祭司。
無聊的生活帶來動力,維利亞本來覺得教會了露米婭擔任大祭司工作的一切,自己就可以安靜的等死了,現在她有了新的祈盼。
「那艘阿芙洛拉,你稱呼船隻是女人?你可真是給小機靈鬼。留里克,你的船隻何時造完?」
「就在今年!就在大海解凍之際。」留里克知道屬於她的時間真的已經不多了,這番話說得擲地有聲。
「那可真是好事。」
表面上維利亞的表情沒有多少波動,實際上她的內心亢奮不已。她自覺不能憤怒也不能狂喜,她容不得任何劇烈的情緒波動和劇烈活動,否則自己如同一艘破船般的軀體,隨時都能傾覆。
「四月份!就是四月份!當大海解凍之際,就是我的大船下水之時。現在桅杆材料準備就緒,想必四個月了,船殼也基本造完。等到新的貿易季,我的船隻要前往梅拉倫,要前往東方的新羅斯堡,宣揚我們羅斯人的勢力。」
留里克的話就是不給自己留退路,他愈發覺得維利亞就是吊著一口氣,渴望見證一個偉大的存在後再平靜的離開。
那麼說,阿芙洛拉號的建造到哪一步了?
歸來的人們讓本就很繁榮的皮革交易市場變得更加繁榮。那些皮革商人在緊急加工買到的五花八門的皮革,也有像是佛德根的皮革工廠,他的手下正在抓緊時間製作成衣。所謂奴隸,只要給口飯吃就是極大的仁慈了。佛德根就是這麼做的,他逼迫自己的手下拼命工作,被壓榨出來的勞動效率真是沒的說。他一直在出售自己製成的衣物,也在拼命的囤貨,意欲在梅拉倫大賺一筆呢。
歸來的留里克很快回到自己家裡休息,他全身浸在木桶中,好好的泡了一個澡。
奧托則追求更舒服的享受,他在用溫水擦掉自己渾身的肥皂泡後,就鑽進芬蘭式的蒸房裡,給自己來了一記消除全部舟車勞頓的桑拿。他把自己洗的乾乾淨淨,這樣尼雅才讓自己的老伴兒近身。
骯髒不屬於羅斯堡,因為只要條件允許,大家都是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著乾淨與清爽。肥皂是來帶舒服清爽感覺的關鍵,自然客觀上造就了羅斯人整體的健康。
非常顯而易見的是,這個冬季羅斯堡的死亡人口皆為老人,新生兒奇蹟般的夭折率為零。
大家到是想不到此乃肥皂的威力,如果硬要說一個道理,大家下意識的相信此乃冥冥之中奧丁對於羅斯人的新一輪恩惠。
留里克歸來的第二天,留里克帶著幾名傭兵,以自由的姿態直奔霍特拉的巨大的造船工坊。
在他們之前,那些運載了大量木材的雪橇,已經堵塞在工坊的門口,鬧得人員出入都有些麻煩了。
麻煩的僅僅是出出進進,工坊內的造船匠人們真是巴不得的船材自己跑過來,最好多得堵塞門口,這樣就犯不著自己拎著大斧頭,跑到很遠的地方甄選好船材了。
留里克此次前來,他不僅著急,也帶著明確的目的。
他是要與霍特拉商議一些事,且此事對方無權拒絕。他也不是空手而來,隨從手裡拎著的製作於艾隆堡的鋼鋸,將為造船業帶來新的革新。
「裡面叮叮噹噹,他們大清早就開始工作。」隨性的耶夫洛隨口道。
「說不定他們工作了一夜。我們進去瞧瞧吧。」
清晨依舊是寒冷,留里克不想繼續杵在外面的雪地上,意欲直接闖入造船工坊。
耶夫洛等人卻紛紛昂起頭,不得說這間巨大的木屋,它不僅長度驚人,內部的空間也必是巨大的。
它實際就是一座大廠房,和千年後的能快速搭建的鋼製廠房區別很大的是,這間廠房是純粹木質的。不過它使用的也是松木造框架式結構,在堆砌大量原木,廠房就這麼大功告成。
留里克的到訪一點都不突兀,霍特拉等一票忙碌的工匠早就做好了準備。
廠房內部長明大量的油燈,海豹油的燈帶來了關鍵的照明,也讓整個廠房保持著一定的溫暖。留里克急忙命令手下把小木門關上,又下意識的看看了緊閉的大木門。
他扭過頭,眼前的景象瞬間讓一切的言語都變得多餘。
那是一艘很大的船殼,比之長船和貨船明顯大了太多。
大船的龍骨明顯是躺在大量松木枕木之上,大量的肋骨圍繞著龍骨打造,附著在肋骨上的木板一層疊一層,看起來整個船殼基本完工了!這一點實在出乎留里克的意料。
此刻,站在船首上的霍特拉,手裡正握著一把鐵錘。他熱忱的對著下面喊話:「是尊貴的留里克大人,你終於回來了。」
留里克抬起頭,以當前的角度看過去,他覺得船艏足有四米高,其實它距離龍骨確實有超過了四個stika。
站在這裡,留里克望著高聳的船艏不僅感慨,「啊!我真是個渺小的存在呀。偏偏也是我,會駕馭這條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