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李尋歡的臉上頓現驚愕之色。
他從未想過呂鳳先會說出如此話來。
但他並沒有追問,只因他知道此話必有下文。
果不其然,只聽得呂鳳先緩緩說道:
「銀戟溫侯雖死,但呂鳳先還活著。」
李尋歡沉默著,他的目光看著呂鳳先。
呂鳳先是一個很是驕傲的人。
百曉生將他的銀戟排在第五,對別人來說,那是天大的榮光。
但對他來講——
那是莫大的恥辱。
大丈夫生於天地之間,豈能鬱郁久居人下。
但他心中也知道百曉生絕不會看錯,他的銀戟只能排在第五。
於是——
他乾脆將自己的銀戟毀去,練成另一種可怕的武功。
「不錯,我早該想到銀戟溫侯已死。」
李尋歡徐徐點頭。
呂鳳先的目光看著他,冷冷說道:
「呂鳳先也已經死了十多年,今日才得以復活。」
李尋歡的目光閃動,心知今日只怕難逃一戰:
「不知道是什麼事令呂大俠復活?」
呂鳳先緩緩抬起右手,他將這隻放在李尋歡的面前,一字字道:
「是這隻手——」
「令我得以重生。」
這是一雙很普通的手。
手指修長,簡直剪的很乾淨。
皮膚也很光滑細膩。
只是,李尋歡明顯看到這隻手的拇指、食指、中指膚色竟然與其他地方不同。
這三根手指的皮膚雖然也很白,帶著一種奇異的光彩,簡直不像是血肉之軀。
反而像是某些特殊的金屬一般。
但這三根手指明明卻長在這隻手上。
「可惜——」
「只恨百曉生已死,不然我倒想問問他,手——」
「可以作為兵器嗎?」
話音落下,他的手中突然出擊。
三根手指如同一柄長戟戳入桌子,就像快刀切豆腐一般。
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
「這隻手若是也算兵器,不知道能在兵器譜上排第幾名。」
李尋歡淡淡一笑:
「現在很難說!」
「為什麼?」
「因為一件兵器要對付的是人,不是桌子。」
呂鳳先突然笑了起來。
他笑得很傲,很冷酷。
「在我眼中,世人與桌子有何區別?」
「哦?」
李尋歡微微抬眸看著他。
「當然——」
「其中也有幾個人不一樣。」
呂鳳先緩緩說道。
「哪幾個?」
「本來有六個,現在基本上都已經死光了。」
呂鳳先淡淡一笑。
「我這次出來,就是想要找人證明我的手能不能算利器,所以我一直在這裡等你。」
李尋歡沉默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孫曉紅。
才緩緩說道:
「你——」
「一定要證明?」
「一定!」
「你要證明給誰看?」
「給我自己!」
李尋歡突然笑了起來:
「不錯,任何人都可以騙得過,唯獨自己永遠騙不過——」
呂鳳先連瞧也不瞧他,一字一頓:
「我在外面等你。」
此時,店裡的客人不知道何時都已經走得乾淨。
孫小紅咬著嘴唇,默默地看著李尋歡:
「你——」
「一定要去?」
李尋歡微微頷首,他伸手拍了拍孫曉紅的肩膀,淡淡一笑:
「人生中有些事情,只要你遇到,就永遠無法逃避。」
「況且——」
「我已經有了想要保護的人,一定會活著回來。」
荒山,孤墳。
李尋歡彎下腰,劇烈咳嗽起來。
他又咳出血來。
呂鳳先還在那裡等著,沒有說一句話。
這個人的確很能沉得住氣。
李尋歡知道,只有沉得住氣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對手。
所以——
他必須等。
等到對方露出他的弱點。
但現在,呂鳳先仿佛不給他任何機會。
他雖然是很是隨意的站在那裡,但全身上下沒有一處破綻。
仿佛都是空門,又都不是空門。
李尋歡遠遠地看著呂鳳先,目中充滿了憂慮。
呂鳳先的確值得自傲。
他已經高估了呂鳳先的武功,但是沒有想到對方的武功會有如此高的境界。
空靈之境。
夜更深。
荒野之中鬼火閃動。
風動,火動。
一縷鬼火被風吹到呂鳳先的面前,他的眼睛想要眨動,卻被他硬生生忍住。
他知道——
只要他一動,必然給了李尋歡可乘之機。
在生死決戰之中,任何不必要的動作。
都會讓自己陷入致命危機之中。
雖然呂鳳先強忍住了,但他身體的肌肉反而因為這樣突然緊張起來。
他身上那股空靈之境瞬間告破。
這雖然不是一個機會,但亦是一個機會。
李尋歡頓時把握住了,他的刀不知道何時已經發出。
嗤——
砰——
飛刀斷了——
李尋歡微驚,他的飛刀第一次被人擋住了。
雖然——
呂鳳先只是夾住了他半柄飛刀,還有一半已經沒入他的咽喉之中。
鮮血正順著刀鋒緩緩淌下。
他死了——
......
上官金虹等了許久,都未等到荊無命歸來。
他的心中閃過一絲驚疑。
他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荊無命。
但不得不說,荊無命作為一柄殺人的刀,是他用的最舒服的。
就在這時,有人拍門請示。
一份卷宗被送了進來。
上官金虹只是瞧了一眼,就陷入沉默之中。
許久——
他仿佛下定決心。
慢慢走出屋子。
長街,飛沙,塵土。
陽光鮮艷而強烈。
這是一個很好的天氣。
天氣好的時候,人也死得快一些。
上官金虹到的時候,沈七正負手立在一處屋脊之上,舉目眺望整個人城市的風景。
他始終不曾瞧過上官金虹一眼。
他體內的內力已經有一大半化作真氣,還差最後一小半就能全部化作真氣。
屆時——
他就可以衝破先天障壁。
許久。
沈七才緩緩轉身看向上官金虹。
兩人的目光一接觸,竟似激起一連串的火花。
一串無聲無息的火花,令四周圍觀的人心都震動起來。
「你的劍呢?」
只聽得上官金虹一字一頓道。
沈七袖手一翻,一柄三尺七寸的青鋒劍落入他的手中。
上官金虹飛掠至屋脊,緩緩朝著沈七的方向走去。
現在——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足一丈。
可是他的雙手還藏在袖中。
二十年前,上官金虹憑藉龍鳳雙環震驚天下。
但卻被當年的名俠沈浪一騎絕塵。
二十年來,他一直沒有出手,也沒有人見過他出手。
「你的環呢?」
「環已在!」
「在哪裡?」
「在心裡?」
「心裡?」
「我手中雖無環,心中卻有環。」
沈七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慵懶的笑容。
手中無環,心中有環。
放在任何一個世界都是武學的巔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