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微涼。
沈七看著上官金虹走在前面,荊無命亦步亦趨地跟在他的後面。
這兩人走得很慢,步子邁得卻很大。
和常人沒有任何的不同,但——
荊無命的每一步踏出正好落在上官金虹的第一步和第二步之間。
讓人有一種錯覺——
這四條腿是長在一個人身上。
沈七嘴角的笑容越發明亮,這兩人的步伐配合得如此奇妙,可見他們的默契已經到了天衣無縫的地步。
與這樣的高手一戰,才能逼出自己全部的實力。
能夠讓自己破開後天踏入先天的壁障。
長亭。
煙火忽明忽暗。
孫白髮不停地吸著旱菸,眼神之中卻露出一股凝重。
他也看到了上官金虹與荊無命,他心中並無多大的把握可以與這兩人一戰。
自從被百曉生排位兵器譜第一名。
他的心就亂了——
他害怕自己輸掉天下第一的名號。
更重要的是——
他的年紀大了,精力早已經不如從前。
現在的他——
只是想要安享晚年。
但偏偏——
他的孫女小紅看上了李尋歡。
沈七能看到孫白髮,上官金虹自然也能看到。
他停下了腳步,朝著長亭而去。
煙火在這一瞬間熄滅,孫白髮的身形消失在黑暗之中。
上官金虹負手立在長亭之中,靜靜地看著孫白髮。
荊無命就像他的影子一般,跟在他的身後。
寸步不離。
幾個金錢幫的幫眾頓時提著燈籠將長亭圍了起來。
上官金虹低垂眼眸,將自己的表情盡數藏在斗笠之中,他仿佛不想讓人看到他的表情。
但——
他的眼睛一直注意著,觀察著孫白髮的手。
十分仔細。
孫白髮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淡然如漠。
他緩緩從菸袋之中掏出一撮菸絲,放入菸斗之中,然後拿出火石。
動作雖慢,但卻很穩。
「天機老人?」
上官金虹上前一步,拿起桌上的紙媒。
雙手一撮。
火星四濺。
他緩緩地將紙媒湊到孫白髮的菸斗上。
孫白髮徐徐抽了一口旱菸,看了一眼上官金虹,笑了笑:
「上官金虹。」
他的煙杆只有兩尺長,而此時上官金虹的手距離他不足兩尺。
紙媒快要燃盡,但菸斗卻還未點燃。
對方隨時可以出手將自己擊殺。
可他的無名小指也距離上官金虹的腕脈不過七寸。
只要對方動手,他就能率先發起進攻。
看著煙火點燃,上官金虹開始後退一步。
方才,他本想藉機出手,但始終找不到機會。
他給孫白髮遞上紙媒,手上每一個動作都蘊含數種變化。
怎料——
卻被對方輕易化解開來。
「你不該來的!」
孫白髮緩緩抽了一口煙,才笑著說道。
「但我必須來。」
「來了又如何?」
孫白髮抬眸看了他一眼。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
上官金虹淡淡說道,
「閣下在此相候,莫非已經算到我今夜回來。」
「我只盼你莫要來!」
「為什麼?」
「因為你來了,便要走。」
「我若是不想走呢?」
「那你會死在這裡。」
就在這時,沈七的聲音從道旁傳來。
他一步踏出,人已經到了長亭之中。
看到沈七的那一刻,上官金虹的手突然緊握了起來。
一股殺機充盈著整個長亭。
「死!」
上官金虹從牙縫蹦出一個字,他的面色冰冷無比。
此時此刻。
月已經升起。
「怎麼?上官幫主想要試一試嗎?」
沈七雙手抱胸,嘴角露出三分笑意。
「我還是那句話,你來了便要走的。」
孫白髮目光深邃地看著上官金虹,他發覺眼前的沈七與阿飛,還有荊無命一樣。
根本不懂得武功。
他們非但不懂得武功,更不配談武。
只因——
他們只會殺人,只懂得殺人。
沈七看著上官金虹冷漠的眼神,他的餘光瞄了一眼對方藏在衣袖之中的雙手。
那裡——
便是龍鳳雙環的所在。
「兵器譜上的高手我殺過幾個,從來沒有人能在我手上走過三百招。」
「不知道上官幫主能不能滿足我這個小小的要求?」
沈七微微露出白淨的牙齒,笑道。
話音落下,原本殺機籠罩的長亭,突然迸發出一股強烈的氣流。
轟——
長亭在這股氣流下直接被摧枯拉朽。
剎那間。
沈七與上官金虹一起動了。
劍光滔滔不絕,如長江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叮——
上官金虹瞳孔猛地一縮,他手中龍鳳雙環夾住沈七斬來的長劍。
餘光瞥去,只見——
荊無命在孫白髮的攻擊下岌岌可危。
「你我交戰,你還有心思關注別人?」
就在這時,沈七的聲音在上官金虹的耳中響起。
嘩啦——
沈七長劍一抖,劍身一翻。
已經脫離了上官金虹雙環的掌控。
長劍利空,寒光四射。
叮——
上官金虹面沉如水,揮手將手中單環甩出,與沈七的長劍在虛空之中相撞。
迸發出一道火花。
他心中更是疑惑不解,按道理來講,沈七殺了郭嵩陽,殺氣已減,而他此刻正值悲憤填膺。
對方與自己交手,理當在氣勢上弱自己三分才對。
為何——
沈七的氣勢越來越兇猛?
上官金虹此次重出江湖,只許勝,不許敗。
沒有十二分把握的事情,他絕不會做。
所以,看到今夜敗局已現,他心中果斷撤退。
雙環擊出,轉身脫離戰圈。
荊無命亦是一劍逼退孫白髮,朝著上官金虹的方向而去。
沈七看著上官金虹離開,並未阻止。
他方才看似神勇,實則在與郭嵩陽決戰之際,他施展太清忘情劍已經消耗掉一大半的內力。
若不是無敵寶鑑可以自動恢復內力,他只怕連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沈七看了一眼孫白髮,並沒有說話。
轉身離開。
等沈七踏入興雲莊的時候,發現一道落魄的身影藏在黑暗之中,目光直直地看著小樓。
「我只想告訴你一件事,林詩音用不著你來保護。」
「你走了對她只有好處。」
沈七目光凝視著李尋歡。
李尋歡沉默不語。
「她本人並不是別人傷害的對象,別人想要害她,只不過因為你還在。」
「別人想要傷害她,就是因為你在保護她。你若不保護她,也就根本沒有人能傷害她。」
沈七的話音落下,李尋歡只覺得自己仿佛被人抽了一鞭子,痛苦得整個人都收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