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城九月份的天仍舊酷熱難耐，筆尖在試卷上摩擦，偶有卷子翻面的窸窣聲，初三八班教室內頭頂的風扇嗡嗡作響。
鈴鈴鈴！
一下課，教室內便都是起起伏伏的嘆氣哀怨聲。剛做的數學試卷簡直難出新高度，對完答案一個個垂頭喪氣的。
不過陶意之沒有他們那副神情，因為她是常年霸榜第一的存在。
「陶意之，有人找你。」李倩在門口喊道。
在跟人講題的陶意之向門口看去，一個瘦小白淨的身影正站在走廊外，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帶著一些情緒，苦著一張小臉。
是她異父異母的妹妹林笑。
陶意之從教室里走出來，站在林笑面前，「怎麼了？」
林笑低下頭一言不發，嘴巴微撅著，一臉委屈彆扭的樣子。
陶意之最知道她這副德行了，不憋個半天她是不會說出來的，問了也沒用。
陶意之從不慣著她，索性不問了，面無表情的朝廁所的方向去。做了兩節課的試卷精神有些疲憊，去洗把臉清醒清醒。
林笑抬頭，只看見她轉身的背影。
臉上的表情更委屈了，眼睛起了一層霧，但還是乖乖跟了上去。
廁所里人有點多，洗手池邊上都排上隊了。
陶意之盯著跟進來的林笑看了幾秒，平靜的眼眸似乎看不出任何情緒，但林笑知道她是在無聲地問到底說不說。
林笑忽然覺得更委屈了，頭一轉不再看她。
誰料想陶意之不耐煩的嘖了一聲，不再管她彎下腰接水沖臉。
洗好臉後陶意之把她拉到走廊外，「什麼事快說，馬上上課了。」
突然發現她校服也不好好穿，而是綁在腰間打了個死結，陶意之甩了甩她腰間的袖子，「幹嘛呢這是？」
沒想到林笑的臉肉眼可見的更苦了，小巧的下巴緊繃著，哽咽道：「我流血了……」
陶意之微蹙起眉，把她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哪呢？」
林笑唇瓣抖了幾下，徹底繃不住了，把臉埋進陶意之懷裡，「我要死了陶意之！」
還在狀況之外的陶意之這回明白過來她為什麼把校服繫著了。
林笑的生理期來了。
陶意之和班主任請好假就帶著林笑回家，林笑哭了一路。陶意之給她科普這是生理期正常現象，不是要死了。
可能是因為初次經歷內心害怕，所以不管陶意之怎麼好說歹說都止不住她的眼淚。
家裡沒人，她奶奶戴伊芳不知道去了哪裡。
陶意之教林笑把一切都收拾妥當後也沒急著回學校。
兩人坐在沙發上，林笑沒什麼精神的靠著她的肩。
陶意之把手放在她肚子上，原本打算給她貼片暖寶寶的，但林笑嫌太熱就只好用她的手幫她暖。
「疼不疼？」
林笑搖頭。
「怎麼發現的？」
「體育課我和同學打羽毛球回到教室就感覺黏黏的，要去廁所的時候就看到了桌子上的血。」聲音還帶著剛哭完的腔調。
「我以為我要死了，」講著講著，林笑又委屈上了，「去找你你就知道盯著我，還一臉不耐煩。」
陶意之又冤了，「我不是問你怎麼了嗎，是你自己不說。」
「那你就不會多問幾句嗎？」林笑故意對著她的耳朵大聲說，
陶意之偏了偏頭，緊接著林笑冷哼了一聲，「也對，反正你從小就覺得我是個事兒精，巴不得我永遠別找你呢。」
「錯了。」陶意之把林笑臉上的肉擠到一塊，笑說：「是作精。」
林笑生氣的一把拍開她的手。
戴伊芳回來的時候看見兩人都在有些訝異，才四點半就回來了，而放學時間是五點半。
「喲，意之今天怎麼回來那麼早啊？」戴伊芳提著一大堆菜在玄關處換鞋。
陶意之和林笑去接過她手裡的幾大袋菜，陶意之拿過全部的東西，沒讓林笑拿。
「奶奶，是我…「
「應該是學校老師要開會安排聯考的事，所以放早了一些，晚上還得去上晚自習呢。」
林笑剛開口就被陶意之打斷。
戴伊芳狐疑地看向林笑，林笑神情不自然地笑著點頭附和，「是這樣的奶奶。」
見東西全被陶意之拿著而林笑兩手空空站著，面上浮現出對她的不悅。
直接忽視她拉著陶意之進廚房。
「意之，想吃什麼奶奶給你做。你這幾天學業忙，我看都瘦了。」對陶意之又換上寵愛的笑臉。
「沒有奶奶，你做什麼我吃什麼。」
很明顯，戴伊芳不喜歡林笑。這是打小就開始的，至於原因那就太複雜了。
其實不僅戴伊芳，除了陶意之和她父母之外陶家上上下下都不待見林笑。小時候她可能還會委屈，但這麼多年林笑也習慣了。
因為到初三關鍵時期了，吃完飯陶意之還要上晚自習，她叮囑林笑不要吃涼的就走了。
屋裡只剩戴伊芳和林笑。
戴伊芳在客廳看電視，這時候林笑往往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儘量減少出去。戴伊芳和她的相處模式自然也不能和陶意之相比，她看到她只會心煩。
如果沒有陶意之在，兩人不可能同坐在一塊地方。
所以這麼多年，兩人唯一一個心照不宣的默契就是儘量減少接觸。
林笑沒什麼事做，開開心心地躺在床上玩著手機。
過了一會彈出一條信息。
『林笑，老師說你請假了，是生病了嗎？』
林笑看著沒有備註的好友一時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兩人聊天框上上一條信息還只有兩個相互打招呼的表情包。
她點開這個人的朋友圈，想起來了。
這個人是同班的一個女同學，叫白若雲。她記得開學軍訓那會她有些頭暈，教官叫允許她休息一會。
休息區裡有好幾個女生，起初她沒注意到坐在她前面白若雲，直到她直直往後倒，直接倒在她懷裡。
林笑嚇了一跳，但在其他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就背起白若雲直衝醫務室。
教官和好幾個同學在後面追了她好一會才追上。
白若雲醒來後也知道了這件事，給她一個勁的鞠躬。
好像就是那時候加上的。
『若雲，我沒什麼事，謝謝你的關心。』
配上一個抱抱的表情包。
『沒事就好。』
『還有今天老師布置了作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