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第 98 章

  「世子,您打算怎麼處置那人?」

  裴景寒回來了,素月服侍他更衣時謹慎地觀察他神色,見他還算平靜,小聲問道。

  「想知道?」裴景寒垂眸看她。

  素月輕輕點頭,幽怨道:「凝香再氣人,我還是把她當姐妹,她的事,我哪能不好奇。」

  「明早你隨我去莊子上,到了就知道了。」裴景寒淡淡地道,言罷走到床邊,躺了下去。

  知道他現在不想多說,素月替他掩好紗帳就退了出去。

  裴景寒仰面躺著,徹夜未眠。

  從他記事起,凡是他想要的,除了凝香,沒有一樣落空過,凡是他的,除非他願意,誰也別想搶走,然而今日,他竟然再次為凝香破例,給了她與陸成一次機會。

  他對她這樣好,她竟然寧可選擇一個農夫也不跟他。

  裴景寒想不明白,他不甘心。

  翌日正逢月底休沐,裴景寒去給老太太母親請過安,便叫上素月出了侯府。

  素月好奇地望向門外,繞過影壁,就見外面停了兩輛馬車,第一輛前面站著長順,第二輛旁邊站著一個一身布衣的高大男人,垂眸斂目,容貌俊朗,雖然一身布衣與侯府氣派的門楣格格不入,卻又不會給人窘迫之感。

  素月皺了下眉,總覺得這人有些眼熟,卻又記不起在哪裡見過了。

  其實裴景寒比素月還多見了陸成一次,但那兩次,無論是在吳家果園還是花鳥鋪子,裴景寒都沒有正眼看過陸成,他一個男人也不會因為另一個男人長得好看多看幾眼,因此對他來說,昨晚是他與陸成初次見面。

  「上車。」掃了陸成一眼,裴景寒冷聲道。

  陸成目不斜視,等裴景寒上了車,他也上了後面那輛。

  馬車不緩不急地出了南城門,陸成坐在車裡,透過簾縫往外望,心中沉重,不知裴景寒到底想出了什麼方法刁難他。凝香那麼好,他不信裴景寒會痛痛快快地放過他們。說來可笑,凝香已經贖身,論理與侯府再無關係,可誰讓裴家是泰安府的天?

  陸成漸漸握緊了拳。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為了凝香,他甘願低頭,但他裴景寒有本事一直都順風順水的,別給他踩他一腳的機會,否則他一定會踩下去,報今日受他擺布之仇,也替凝香那一簪子出氣。

  走了一個多時辰,馬車終於停下了。

  陸成立即下了車,見裴景寒領著他的丫鬟直接朝莊子走去,他平靜地跟在後面。

  「世子,都準備好了。」

  一個黑衣侍衛迎了上來,沉聲稟報導。

  裴景寒回頭看了看陸成,吩咐道:「帶路。」

  侍衛立即在前面領路。

  裴景寒示意陸成走過來,淡淡問道:「早上吃飽了?」

  陸成垂眸道:「謝世子賜飯。」

  裴景寒冷笑,手裡轉動兩個紫銅球,「我這人很講公平,今早這第一關耗力氣,我當然要讓你吃飽,免得凝香指責我暗中害你。」

  陸成沒有接話。

  裴景寒也沒有再多說。

  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幾人來到了莊子後院,就見院子中間被人用兩人多高的鐵柵欄圍出了一個五丈見方的空地,東南角留了一處小門。

  陸成神色凝重。

  素月暗暗攥緊了帕子,她不知道裴景寒的計劃,只是看這架勢,忍不住替陸成捏了把汗。待遠處有四個侍衛抬了一個鐵籠子過來,看清籠子裡那似狗非狗的兇悍畜.生,素月忽然雙腿發軟,不由攥住了裴景寒手臂,「世子……」

  「這是我新得的一隻狼。」

  裴景寒拍拍素月的手,扭頭看幾步之外的陸成,對上陸成鐵青的側臉,他嘴角笑容加深,「我不欺負你,那邊有根短棍給你當武器,今日你能殺了這頭狼,便算你過了第一關。你若被狼咬傷或咬死,我會送你家人這輩子都花不完的銀兩。你若不敢,那就馬上離開,凝香死也是我裴景寒的人。」

  他不是說願意為凝香死嗎?他倒要看看陸成有沒有那個膽量。

  說話時,侍衛已將將那頭四尺多長的灰狼放進了柵欄之內。驟然得了自由,灰狼立即跑到了鐵柵欄遠離侍衛的那一刻,前半身低伏,琥珀色的一雙狼眼防備地盯著柵欄外的眾人,喉頭髮出威脅似的低吼。

  「世子,我求求您了,換一樣吧!」素月不認識陸成,但那是凝香喜歡的男人,她怎麼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撲通跪了下去,她哭著求道。

  「再求一句,我連機會都不給他們。」裴景寒不悅地盯著她。

  素月與他對視片刻,知道裴景寒說到做到,她不敢再求,轉身看向陸成,卻又不知該勸他罷手保住性命然而辜負凝香,還是不顧一切闖進去,對得起凝香,卻面臨隨時喪命狼口的危險。

  陸成沒有看他們,平時略顯風流的桃花眼緊緊地盯著鐵柵欄裡面的狼。

  他沒有見過狼,但他聽師父李伯說過,當年他就遇到過一條狼,幸好當時手裡有把鐵鍬,掄了幾次,用鐵鍬將狼拍死了。當時他問師父怕不怕,師父點頭說怕,事後都站不穩了,可生死關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有時間讓你琢磨怕不怕。

  想到師父瘦小的身體,就是年輕時也不可能比他結實,陸成忽然不怕了。

  師父都能打死一頭狼,他為何就不能?

  裴景寒想用一條狼嚇壞他的膽子,那也太看低他了。

  陸成大步朝手拿短棍的那個侍衛走去。

  素月跪坐在了地上,扭頭不敢再看。

  裴景寒微微眯了眯眼睛,待陸成真的手持短棍從柵欄門裡跨了進去,他胸口的堵塞莫名減緩了些。

  就憑陸成趕進去,他就高看他一分。

  籠子裡面,灰狼在陸成進來時警惕地後退了幾步,陸成盯著那雙狼眼,強迫自己忘了這是一條狼,只將其想成村里柳家的那條大狼狗。想成狗,陸成越發不怕,灰狼遲遲不動,他試探著往前走。

  灰狼終究性兇猛,又是餓過的,確定外面不會再有人進來幫對面的人,它慢慢靠近陸成,某一刻上半身壓得更低,隨即羽箭一般高高躍起,狼口大張,露出鋒利的尖牙。

  捂著眼睛偷看的素月猛地扭頭。

  柵欄裡面,陸成迅速左移,躲過了這一撲,然而灰狼落地後迅速又撲了過來,陸成看準它的腦袋,躲閃時手中短棍用力朝狼頭砸去。

  然而灰狼一躍而過,,速度太快,他出手慢了些,滾子只打在了狼背上,一聲悶響,震得他右臂發麻,灰狼嗷叫了一聲,卻仿佛並沒有受太大影響,再次轉身撲來,口中竟然往下滴起了口水,儼然餓壞了。

  一個想吃人填飽肚子,一個想打狼回家娶媳婦,一人一狼都拼命地想要擊敗對方。

  素月聽著裡面的動靜,完全不敢再看,直到某一刻,裡面突然傳來重物撞到鐵柵欄的悶響。素月心都快跳了出來,鼓足勇氣看過去,就見灰狼跌倒在了柵欄底下,陸成疾步衝動灰狼身前,趁它爬起來之前的短短空隙高舉手中短棍猛地朝灰狼暴.露在外的白毛腹部插了下去。

  「嗷嗷」的狼叫突然連續不停地響了起來,素月哪看過這等兇狠的拼鬥,緊緊閉上眼睛。

  慢慢的,那狼叫越來越弱,再也沒有了。

  素月全身是汗,無力地轉過頭。

  陸成「咣當」一聲扔了沾滿狼血的棍子,腳步堅定地走向裴景寒。

  裴景寒面無表情,沒有誇他也沒有諷刺他,領著他去了正院。

  那裡已經擺了十幾罈子酒,酒前站著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

  裴景寒走到樹下的藤椅前,坐好了,悠然地道:「這是我手底下酒量最好的人,你若能將他灌醉,便是過了第二關。」

  素月聽了,總算放了心,拼酒聽起來還算簡單。

  陸成看看對面的大漢,不敢輕敵,但怎麼都要拼的,因此直接拎起一壇酒,朝對方比了比。

  那大漢輕蔑地看他一眼,同樣拎起一壇酒。

  凝香隨著管平慌慌張張趕過來時,就見陸成滿臉通紅地搖搖晃晃地站在院子裡,雙眼發直地盯著對面正在仰頭灌酒的大漢。大漢舉著酒罈子灌,身體也在搖晃,酒水順著他脖子往下.流,衣襟濕了一大片。

  酒罈子光了,大漢使勁兒甩到地上,瞪著陸成道:「你,該你了!」

  陸成踉踉蹌蹌地再去拿酒罈子。

  「陸成!」凝香不懂這是在做什麼,只是心疼陸成難受成這樣還要喝,推開管平便朝陸成跑去。

  陸成根本沒聽見,一心都是喝酒。

  素月搶在半道上攔住凝香,飛快解釋了眼下是什麼情形,「凝香,他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你讓他試試吧,現在停下來,之前豈不是白白拼命了?」

  聽說陸成竟然為了她同一條狼搏鬥,凝香再看陸成褲腿上的血,眼淚瞬間落了下來,眼看著陸成仰頭灌酒,俊臉因為飲酒過多紅得像燒起來一樣,凝香不忍再看,哭著跑到裴景寒身前跪下,「世子,我求求您放過我們吧,別再為難他……」

  裴景寒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她臉上,順著她哭得滿臉是淚的臉往下挪,在她脖子上頓了頓,剛要說話,那邊忽然傳來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主僕三人同時望過去,就見那魁梧大漢倒在地上,正痛苦地抽.搐,一邊抽一邊吐。

  陸成呢,忽然未覺,還在往嘴裡倒酒。

  凝香再也忍不住,哭著朝他跑去。

  「站住,他過了第三關之前,不許你見他。」裴景寒不容拒絕地命令道。

  說完朝一側揮了揮手。

  兩個黑衣侍衛立即朝陸成走去,一個搶走他手裡的酒罈,一個扶著人往上房走去。

  陸成被人抬進了屋,聽著裡面他連續不斷的嘔吐聲,想到他這輩子恐怕都沒有一下子喝過這麼多酒,凝香心疼地全身顫抖,怔怔地問慢步朝自己走來的華服男人,「他醉成這樣,站都站不住,世子還想讓他做什麼?」

  「你不是說他對你一心一意嗎?」裴景寒抬手替她擦淚,凝香退後閃躲,讓他手落了空。

  裴景寒鳳眼裡最後一絲溫柔悄然逝去,盯著她,幽幽地道:「那咱們就一起看看,他會不會碰別的女人。」

  凝香震驚地忘了哭。

  裴景寒笑了,側頭看向院門。

  凝香順著他目光看過去,看見長順領著一個穿桃紅褙子的姑娘走了起來,走得近了,長順往旁邊走,那姑娘繼續向前,距離他們五步時跪了下去,「奴婢如眉見過世子。」

  「抬起頭。」裴景寒也有一分好奇,好奇他命長順去青.樓找的女子究竟有幾分像凝香。

  名為如眉的姑娘略顯拘謹地抬起頭,露出她未施脂粉的臉龐,肌膚若雪,一雙杏眼水潤潤的,若說臉龐與凝香只有四分相似,那雙杏眼便像了九分,唯一不同的是,凝香的眼睛純淨似孩童,如眉眼波流轉地望著俊朗的裴景寒,不怎麼老實。

  但應付一個醉成爛泥的人,足夠了。

  裴景寒還算滿意,命人帶如眉進去。

  「世子!」

  凝香慌了,衝過去要拽住如眉,她知道陸成有多喜歡摟她抱她,現在他神志不清,一旦他以為如眉是她……

  凝香不想陸成碰別人,一下都不想。

  「你不是很篤定他對你一心一意嗎?既然都決定嫁他了,那還怕什麼?」裴景寒一把將她拽到懷裡,命如眉繼續往屋裡走,他一手捂住凝香的嘴,一手摟著她腰強行將她抱進了屋,躲在屏風後。

  他要讓她親眼目睹,再徹底死心。

  (還差點沒寫完,怕大家久等先發上來,佳人儘量0點前補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