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疫病初現

  天氣越來越暖和,眾人走出了中原地界,來到了江南一帶。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

  春風入骨,柳梢沾染綠波,煙雨空濛,杏花船搖擺而過。

  分明是極美的景色,如果忽略路邊面色慘澹的流民的話。

  不知從何時開始,路上的流民越來越多,有時候一整條路上全是流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

  看謝菱他們的眼神兇狠猩紅,仿佛下一秒就能衝上來將他們給吃了。

  幸好有沈領頭他們那幾個手持長刀的官差在前面開路,還有滾滾這麼一大隻老虎鎮著,不然謝菱感覺那些流民真的能把他們撕了。

  路上遇到的河水越來越淺,有時候拿木瓢都舀不起來,只能用小勺子一點點的盛。

  春夏分明是多雨的時節,可這一整個月,連一滴雨都沒下。

  大地越來越乾涸。

  遇到一條河,家家戶戶都搶著盛水,木桶,木盆,一切能裝水的工具都用上,因為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沒水了。

  令人更加惶恐的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有人傳西邊出現了疫病。

  二皇子的軍隊節節敗退,無數士兵死去,屍體堆在一起,天熱,就產生了疫病。

  西邊的城池已經已經如同地獄,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傳到南邊。

  疫病沾染必死無疑,且傳染性極強。

  一時間,無論是流放隊伍里的人還是流民,都人心惶惶。

  官道上依舊有很多難民,條件好的趕個騾車,一家人坐在上面。

  條件不好就杵著拐杖走,走一步,留下一個血腳印。

  謝菱掀開車簾,自家馬車旁邊就有一家難民。

  女人年紀不過二十上下,背著一個孩子,抱著一個,手裡還牽著一個,她丈夫背著一袋糠米,一家人面色麻木。

  小孩子目光澄澈,滿臉髒污,望著謝菱的眼裡滿是好奇。

  謝菱心裡不忍,拉上了車簾。

  隱隱約約聽到外面有人說話。

  「娘親,他們是神仙嗎?神仙姐姐,外面還有一個神仙哥哥,長得好漂亮!」

  女人聲音疲憊,「神仙又怎樣,能給我娘倆一口飯吃,一口水喝?」

  謝菱想小孩子口中的神仙哥哥,應該是她帶回來的紅衣美人。

  名叫絳雪,此刻,他一襲紅衣,坐在馬車外趕車,側臉在清冷的月色里瑩白如玉,美得有些不近人情。

  每個藥人都有一張傾國傾城的絕世容顏,絳雪也不例外。

  謝菱又抬頭看了看顧危。

  顧危在前方舉著火把,黑色圓領袍勾勒出勁瘦的腰肢。

  露出的手腕修長,骨節分明。

  此時他正好回頭,鼻樑高挺,微抿的薄唇清冷又禁慾,眼眸瞳孔淡若琉璃,讓他眼神過於冷漠。

  發現謝菱再看自己,顧危眉宇間的霜雪之色淡去,對她露出一個笑。

  說是勾魂攝魄也不為過。

  謝菱覺得自己還是更吃顧危的顏。

  她直到現在也沒摸清楚絳雪到底男的女的。

  不過百分之八十是個男的。

  顧家人不是傻的,久而久之也都發現了,他們以為的絕世美人,好像是個男的。

  離哥兒和汝姐兒喊他作哥哥,他也不反駁。

  絳雪很沉默,但什麼活都搶著做,生怕顧家人趕他走似的。

  此時,也是搶著去趕馬車。

  謝菱抬頭看著裴氏,宋氏,秋月,每個人臉上全都一臉不忍,不敢看馬車外的亂世。

  而絳雪卻面無表情,眼底毫無波瀾。

  謝菱想,應該是他以前做藥人時經受太多苦楚了,所以對於人間的苦痛有些麻木。

  「菩薩,好心腸的菩薩,求求你賞我一些吃的吧,我一家老小三天沒吃飯了,就是賞一口水也好啊」

  裴氏身旁的馬車帘子突然被掀開,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婦對著裴氏祈求道。

  裴氏望了望老婦身後那群烏泱泱的難民,立刻拉上了車簾,又打了個死結,免得別人從外面打開。

  裴氏眼裡有些不忍,嘴裡冷硬說道:「你們記住我說的話,無論誰給你們討吃的,都不能給!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何況這麼多人,救得完嗎?」

  謝菱也是這樣想的。

  裴氏話音剛落,後方突然響起一陣躁動。

  謝菱掀簾看去,顧家旁支的馬車上爬滿了難民。

  裡面的人被難民抓來抓去,衣服扯破,頭髮四散,甚至有些難民想張開嘴咬他們。

  所有難民全都吼著,哭著,甚至有些跪在馬車外不停磕頭,滿臉血跡也無所謂。

  「也給我家一點吧,求求了。」

  「好心的菩薩,我家七天沒吃飯了。」

  ……

  宛如星星之火燎原般,難民突然暴動起來,全部往顧家旁支那邊涌去,爬上他家馬車,搶奪他家物資。

  難民太多,如潮水般灌入,謝菱幾乎看不清馬車上的顧家人了。

  官差們很快過去,亮出手裡長刀,又殺了兩個難民殺雞儆猴,那些難民才散去。

  再看顧家旁支的馬車上,每個人臉上都血跡斑駁,頭髮散亂,衣服被抓破,嚇得失了魂魄。

  等顧家人緩過神來,眾人才知道,原來是顧時雨突發善心,給了一個難民一個包子,這才引起了其他難民的暴動,全都涌過去求食物。

  沈領頭面色冷厲,「這種事情,只能是最後一次,若是還有誰想當活菩薩,那就下去和那些難民一道走,我沈三不會管!」

  此時天色已黑透,為了趕到下一個驛站,沈領頭帶領著眾人在黑夜裡趕路。

  家家戶戶每人舉著一個火把,宛如一條火龍,蜿蜒在崎嶇的山道上。

  顧家的物資全都在混亂中被搶走了,全都在怪顧時雨。

  謝菱隱隱約約聽到顧時雨的聲音。

  「趕明兒我當上娘娘了,你們都得求我」

  謝菱回神,不想聽他們家的鬧劇。

  「沈領頭,真不能走了,再走腿要廢了,馬也受不了了。」

  有人喊沈領頭。

  沈領頭看了看自己的疲憊的愛馬,點點頭說:「行,就地紮營吧。」

  不遠處恰好有一塊平地,眾人往那邊走去。

  就在此時,路邊,一個流民突然就吐了。

  倒在地上,抱著肚子,面色慘白。

  不多會兒,這難民就徹底倒地不起,散發陣陣惡臭。

  腹痛,嘔吐.

  所有人都嚇得面色慘白。

  沈領頭大聲喊:「是疫病,快跑!快跑!」

  此話一出,宛如平湖丟入一顆驚雷,原本累得雙腿幾乎癱瘓了的人們,拔腿就開始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