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也忽然就緊張起來了，這病來得比他想像的還要快。
殷南縣現在可謂是多事之秋。
他深吸一口氣，將已經過濾出來的水放進鍋里煮沸，然後倒在水桶里放涼。
「雖然達不到礦泉水的程度，但總算是比之前強多了。」
他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至少現在這水已經很清澈了。
他抱著自己剛研究出來的那堆東西，鎖上門就往衙門走。
此時周文正按照王城的吩咐，在比對近年以來殷南縣失蹤人口和那些屍體的特徵，王城就過來了。
「大人，您怎麼來了？」
「周文，我覺得，我們應該再建一個儲水裝置。」
事情緊急，王城也沒有拐彎抹角。
周文眉頭一蹙。
「大人，您上次說的水庫，我們已經在建了。目前兩處水庫和殷南橋同時進行，無論是從人力還是從銀錢上來講，都已經達到極限了。想要再建一座水庫，幾乎沒有可能。」
「我說的不是水庫。」聽周文的話，王城就知道他誤會了，「我說的是，儲存起來，供大家飲用的水。」
周文愣了一下，「大家有引用的水呀，何必多此一舉，將飲用水儲存起來？」
「有飲用水？」王城朝著他挑了下眉頭，「你確定你真的看過大家現在喝的水是什麼情況嗎？」
緊接著，他又吩咐道：「去廚房取一桶水過來。」
周文面上仍有不解，飲用水就是飲用水，還能有什麼不能嗎？
水能有什麼變化？
現在又沒到冬天，還能結成冰不成？
然而，當他來到廚房裡，看到水桶里今天早晨剛打的水的情況，他的疑惑就徹底解開了。
他指著那缸泥湯子，不敢置信地看著衙門廚房裡的大師傅。
「這，這就是煮飯的水？」
大師傅也沒隱瞞，「回大人，咱們這兒每年洪水或者下大雨之後，都是這樣的。」
周文身體猛地後仰，靠在牆壁上，一想到自己這段時間吃的用的都是這樣的水，他就覺得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要順著腸子肚子，從嘴裡往外鑽一樣。
難怪王城要重新建一個飲用水的儲水裝置，原來是因為這個。
他拎著一桶水，臉色陰沉，如喪考妣一般回到書房。
王城看著他那模樣就已經心裡有數了。
他說道：「髒還只是最小的問題，洪水之中難免裹挾著一些屍體，這些屍體得不到處理，在水中腐爛……」
「嘔！」
王城的話，被一陣嘔吐聲打斷。
他轉頭看過去，就見周文已經落荒而逃，跑到院子裡，扶著樹，吐得稀里嘩啦。
王城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同樣也意識到自己這段時間吃了什麼，臉色瞬間慘白。
他以前在國朝，嬌生慣養，喝的都是山泉水，山頂的雪水煮的佳茗。
卻從沒想過有朝一日，竟然陰差陽錯，嘗了一次屍茶。
王城端起桌上的茶水，想要壓一壓胃裡的酸味，卻在茶水送到嘴邊的時候，忽地想到了什麼，動作僵硬的將茶盞砸在桌上，艱難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那些東西，會導致人生病，還是可能大肆傳播的疫病。」
他強迫自己將注意力轉移走，「我過來之前，就見林湘的本族二伯母已經生病了，說是上吐下瀉。」
吐乾淨了回來的周文頓時就瞪圓了眼睛，「會，傳染？」
「你先別擔心，目前看來，應該還沒有那麼嚴重。」
周文這才鬆了一口氣，就聽見王城繼續說：「但若是不能儘快治理，未必就不會發展到這個狀況。」
周文沉重地點頭，「大人，您有什麼辦法？」
王城將懷裡抱著的東西放在桌上，「本官做了個簡易的過濾裝置，可以將水中的髒東西過濾出去。」
「石灰可以消毒，去除水中那些看不見的髒東西，再用這個過濾裝置，將看得見的髒東西過濾出去，如此循環兩次或者多次，再流出來的水，就沒問題了。」
雖然仍是那些泡過屍體的水，但只要過了心裡這關，眼前就是淨水了。
「我給你演示一遍。」
周文這個時候已經將肚子吐空了，轉回來幫助王城完成他那套過濾的流程。
眼見著那桶泥湯子清澈起來，兩人的眼前都閃出了亮光。
「竟然真的可行！」
「大人，您真是太厲害了，簡直就是神仙再世！」
周文抓著竹筒的手都在顫抖。
王城取出一瓢淨水遞給一旁的衙役，「拿去廚房煮一下，」又著重交代道：「一定要煮到沸騰。」
沒多長時間，衙役就帶回了一壺熱水，聲音都跳脫了。
「大人，能喝了，真的能喝了，沒有怪味道了！」
周文的呼吸急促了一瞬間，立即接過衙役遞過來的水，不顧水還灼燙，直接灌進嘴裡。
「真的，真的沒有怪味道了。」
這一刻，他喝得不像是普通的熱水，反而像是瑤池仙釀一般。
「大人，您說的這個什麼儲水裝置，一定要建，哪怕我周文砸鍋賣鐵也要建！」
周文一手抓著茶杯，另一隻手緊緊地抓著桌角。
那桌子都被他大力掀得一條腿離地了。
「沒有那麼誇張。」
王城失笑道：「只是建兩個儲水倉，費時費力了些，其他中間工序，用竹筒就能完成。」
他指著自己帶過來的簡易淨水裝置，「就像我們剛才做的一樣，多做一些，可以同時運作，淨水的速度就會快上很多，只要竹筒足夠多，就能供上全縣百姓的生活用水。」
想到這兒，王城勾了勾唇，這不就是現代自來水公司的雛形了嘛！
他可真是聰明絕頂！
周文眼珠子都瞪圓了，「真只要兩個儲水倉就行？大人，您不是在跟我說笑吧？」
「不錯。」王城笑了笑，「勞煩幫我拿一下紙筆。」
他刷刷幾下，就在紙上畫出了淨水池的粗略圖樣。
「大概就是這樣。這個高一點的，用來盛裝原水，矮一點的就用來裝淨水，中間用竹筒連結，竹筒之中放入這些石子，砂礫，木炭，棉花之類的，用來吸附水中的髒東西。」
說到這裡，王城又遲疑了片刻。
「其實這套工序最好還是進行兩遍，才能達到我們現在的效果。但是現在我們人手和銀兩因為都花費在了建橋工程上，有限，只能先弄一遍，聊勝於無。」
再加上，他也不敢輕易動用遠在國朝的幾大商行的錢，以免讓首輔懷疑，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