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兒一身麻布衣裳到處都是補丁,褲子的膝蓋處還磨破了兩個洞,腳上一雙不太合腳的草鞋。
男孩兒見被她發現了,便停住腳步靜靜的望著她,有些好奇又有些忐忑。
白元霜從自己衣兜里,其實是空間裡掏出一個玉米饅頭朝他笑著揮了揮手。
小男孩兒猶豫了下走了上來,開口卻問:「你要怎樣才肯給我吃這個饅頭?」
白元霜一愣,她確實有事兒想問他,也確實想給他吃饅頭,不過她以為這孩子看上去很淳樸,啥都不懂,沒想到倒是問得挺犀利。
白元霜笑了笑將手上的饅頭塞進他的小手裡說:「姐姐只是想問問,附近哪裡還有水塘或小河?」
男孩兒不敢置信的將饅頭緊緊攥在了手裡,他抬頭回道:「我們平日裡喝水,都喜歡用村子裡那口奶奶說的古井,澆地就用你們剛才說的經過的那條小河溝,我沒有去過更遠的地方!」
古井?怎麼說有些年頭了。白元霜想著或許是地質地形原因,所以他們村兒的井還未枯竭?
她看從這孩子嘴裡也問不出什麼,於是轉身準備離開。
小男孩兒卻又跟在了她身邊,只是現在他明顯沒有防備心了,他邊走邊偏著頭問:「姐姐,外面真的死了很多人嗎?我們村裡的人也會死嗎?那些沒從我們村兒要到水的人都說我們見......見死不救,遲早會跟死在半路上的人一樣的下場!」
那些人很兇很兇,罵得很難聽,他有些怕,可更多的是難過,他不想死。只有這個姐姐沒要到水,不但沒罵他們,現在還給了他一個饅頭,他想跟她說說話,他想知道知道外面的世界。
白元霜看他的眼神充滿惶恐和好奇,不知為何,突然有點兒心酸。她不想只說些安慰他的話,她想對小男孩兒說幾句實話,「若天再不下雨,整日這樣艷陽高照,你們口中的古井也遲早會枯竭的,所以你可以跟大人商量商量怎麼做最好!」
看到走在前面一段的袁寶和孟彪在等著她,她離開前又對小男孩兒說:「你不用在意那些災民怎麼罵你們,你們沒做錯,若自己都活不下來,哪裡有餘力去幫別人?」
白元霜說完便走了,只剩下小孩子一個人若有所思,孤零零的望著他們。
白元霜和兩個村里人又走了一段路,看到對面又是兩個提著木桶的男人走過來,不是他們一起的人,看來是其他路過的同樣想去找水的災民。
幾人面對面擦肩而過,白元霜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鼻子。這些日子她已經習慣了聞到同行之人滿身汗臭味兒了,可剛才過去的兩個男人身上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讓人作嘔的味道。
她也沒多想,幾人回到休息地時,孟家興忙詢問了他們情況,聽說沒有收穫,也只能嘆口氣說明天經過那座山時再上山看看。
白元霜也沒多說話,便往自家休息地走,準備放下水桶再到處看看。
只是她看到他們休息地斜對面也有一群災民,雖然中間隔著一條官道和大片荒地,她也差不多能看清應該不少於二十來人。→不過讓她奇怪的是這些人全都是成年男人,居然沒看見一個孩子和婦人。
白元雪和白元風都安安靜靜乖巧的待在夏氏身邊,白元雪見自己姐姐回來了,忙過來一把抱住她的大腿,雙眼帶著恐懼的小聲說道:「姐姐,娘說有壞人要吃小孩兒!」
白元霜看了她娘一眼,夏氏坐在墊子上拍著打瞌睡的平安,臉色也不好,她趕緊走了過去坐下。
「娘,發生什麼事兒了?」
夏氏悄悄指了指那群災民說:「江老爺子讓咱們看好各家孩子,說這群人可能是吃人肉的!」
夏氏說完,自己先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白元霜心裡也是一凜,完全不會覺得這是胡說,有些餓極了又喪失底線的人難免會走極端,「易子而食」在災荒年代也早就不是奇聞。
難怪她看各家孩子都被父母拘在身邊,連大人們都沒了往日到休息地的放鬆,個個有些緊繃的往那邊打量。
「你爹說了,咱們今天晚上要格外小心,他去撿柴回來讓我們今天晚上也一次性多蒸一些饅頭,萬一明天上山還是找不到水,咱們必須留夠喝的。」
這幾天為了節約水,大家稀粥都不熬了,每次就做一大鍋各種窩頭、饅頭。大家怕壞掉,還是用火將饅頭外表層烘乾一些,經驗讓他們知道這樣能保存長一些的時間。
夏氏只知道他們家用來蒸了饅頭剩下的水一直在二次利用,有剩下的水下次再蒸,但她不知道其實自己女兒每次都偷偷換掉了。
白元霜點點頭:「行,多蒸些就多蒸些吧,放心,咱們總能找到水的!」
正說著話,江老爺子便帶著他唯一的家產「煙杆子」來了,如今早就沒了菸絲,可他還經常拿著抽上一嘴過乾癮。要不是白元霜知道了他就好這一口,她真是以為他吸毒呢。
江老頭走過來問她:「丫頭,聽說你撿到一些藥?他們也跟我說不清是哪些藥,有沒有啥草藥之類的?」
白元霜搖搖頭:「只是一些常用的藥丸藥粉藥膏啥的,江爺爺問這做什麼?」
江老頭又忍不住抽了一口說:「你看這些天太多死人了,咱們都快成了在死人堆里穿梭了。沒有些藥草預防預防瘟疫,咱們染病可咋整?路上連幾根兒鮮嫩的草都見不到,更別說草藥了!」
白元霜站起身說:「你有預防瘟疫的法子?」
江老頭瞪了她一眼,「嘿,你以為我當了幾年藥童是白當的啊?沒吃過豬肉那也見過了豬跑,再怎樣也能跟坐堂的大夫學兩手呀!這也不是啥金貴的配方,不過幾種草藥而已!」
白元霜其實也想到了,這些天他們時常在路上遇到被暴曬的屍體,狀況很糟。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咱們現在如您老所說路上連根兒鮮嫩的草都難看到,只有等明天上山找水順便看看山上吧!」她估摸著可能真要上山找找水才行。
「江爺爺,您老怎麼知道那群人是吃人肉的?」白元霜看了那邊兒一眼問。
江老頭小聲說:「我剛才在周圍逛了逛,剛好碰到兩個男人,他們身上有股子腐肉腐血味兒,雙眼猩紅,一群人連個婦人孩子都沒有。就是不知道他們是只吃死人還是活人也下手,咱們人雖多,晚上卻也要格外留意!」
江老頭在這兒面無表情的說著,夏氏卻是聽得又恐懼又噁心,怕小閨女聽懂了害怕,還伸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白元霜聽了他的話,瞬間明白了剛才那兩人經過他們身邊時,她覺得那股怪味兒是從何而來的了。
正當兩人說著話,白元霜抬頭便看到一個人抱著孩子,一個人提著幾個水桶正穿過官道。
看那兩人穿著打扮分明是剛才她遇到的那兩個男人,他們竟然憑空帶了個孩子回來,白元霜心中頓時警鈴大作。再仔細看,那孩子是被打橫抱在男人懷裡的,沒有動彈。由於角度問題,她只能發現那孩子腳上只穿了一隻草鞋,另一隻卻不見了......
「哎吆!完了,這是擄走的誰家的娃娃?!」江老頭順著白元霜的視線看到了那兩個男人,大驚失色的喊道!
那群災民看見同伴抱了個孩子回來,大家幾句耳語都很」懂事兒」的扛起不算多的行李,跟著一起順著官道準備跑路了。
「是那個村裡的孩子!」白元霜忙對著江老頭和夏氏說:「娘,江爺爺,你們趕緊叫村長組織人去救命!」
說完,從她家板車上抽出一根常備的棍子便衝過去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