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坤跪在地上,將弄來的一捆長長的青草鋪地上,再將一捆枯草分散鋪在最上面,特意為姜氏鋪出了一個床位:「這樣厚點兒,你晚上躺著能舒服一些!」
這些沒有人煙的地方,想找點兒稻草鋪地上都沒法,只能找野草,像鳥兒搭個窩似的。可這季節草木還算茂盛之時,大家都搶著在附近找草打地鋪,這枯草倒是沒那麼好得了,陸坤索性想了這個法子。
他們幾人不用草鋪也能將就著睡,但姜氏不行,她更容易腰酸背痛。
喝了點兒水囊里的生水,姜氏看了看兩個坐在地上的女兒說:「咱們珍珍和嬌嬌可算是受罪了,這一路上也一直照顧我,卻連一口熱水都喝不上!」
他們只有個水囊,連想燒個熱水都沒辦法,想去借一下別人有鍋的吧,可也不能天天借啊。這時候都自顧不暇了,誰還管你?
以前家裡雖然日子算不上多好,但讓兩孩子吃飽睡好卻還是可以的,如今喝口熱水都艱難,幸好還不是冬天,否則更遭罪。
「好了,都別說了,咱們睡覺吧,白天還得趕路呢!」陸坤將幾個乾草做的枕頭遞給兩個女兒,讓她們最好用舊衣服包上再睡,免得扎臉和耳朵。
陸嬌嬌有些害怕的抱著姐姐的胳膊:「希望今天晚上別再聽見狼嚎了,太嚇人了!」
流放這幾天,他們晚上都睡在荒郊野外,地面很硬,好不容睡著了,半夜還能聽見狼叫,有時就嚇得睡不著了。
陸珍珍看了看她的黑眼圈兒,料想這妮子也是幾天沒睡好了。看她可憐兮兮的模樣便安慰道:「你放心睡,我們這麼多人,狼也怕人多勢眾啊!」 ✼
兩姐妹挨著一起躺下,陸坤兩夫妻也挨著躺下準備睡覺。
漸漸的,說話聲越來越少了,還響起了如雷的鼾聲和小孩兒受驚嚇的囈語聲……
就當陸珍珍以為家人都睡著了,火也快熄了想看看自己的金手指時,陸嬌嬌的肚子咕咕叫了起來,還突然說起了話。
「我不餓,我不餓,我不餓……」
「我剛吃了娘做的大白饅頭,剛吃了爹買回來的大燒鵝……」
「明天早上又有餅子吃了,很快就有了……」
陸珍珍聽了妹妹喃喃自語的話,覺得又心酸又哭笑不得。這丫頭想必是餓得睡不著,人家是畫餅充飢,她是幻想著以前和以後的吃食。這時候了,還像個自言自語的小話癆。
想著陸坤給自己的那個野山梨,她當時也不知怎麼回事,下意識的就藏了起來,大概是源於原主的本能反應吧。原主是個好孩子,雖然有點兒內向,但卻十分護著親人,可惜了……不過她會幫她守著家裡人……
陸珍珍將衣兜里的那個野山梨塞到了妹妹手裡。
陸嬌嬌睜開眼睛,頭偏向她吃驚的問:「姐姐你也睡不著?你又沒吃?你又不聽我和娘的話?你……」
聽她小大人般的語氣,陸珍珍笑了笑打斷她的喋喋不休,「這次不是刻意留下來的,我吃了那半個餅子還不餓。你趕緊吃了吧,爭取今兒晚上睡個好覺!」
陸嬌嬌看著姐姐火光中亮眼的眸子和有絲蒼白的臉,依然溫和,雖然有點兒病容,卻多了份……呃……鮮活?
她絞盡腦汁才想出了這個能準確描繪自己感覺的詞兒,然後忍不住嘟起嘴在姐姐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小嘴兒像抹了蜜一般,「姐姐你真好!」
隨即便不再多言的將手裡的野山梨啃了一口,嚼得像小倉鼠般,又遞到陸珍珍嘴邊:「你也來一口,不然我也不吃了!」
陸珍珍胸口一窒,自從爸媽不在後,她已經好久沒有享受到這樣直白溫暖的親情了,這是那些和她並肩作戰的「戰友」給不了的情感需求。
陸珍珍眼眶迅速濕潤,太久沒有這麼感性了,她聽話的咬了一口,有點兒澀口,嘴上卻道:「嗯嗯,好甜啊,真好吃!」
陸嬌嬌高興得嘻嘻一笑,吃完後才摟著姐姐的脖子心滿意足的又閉上眼睛睡覺了,仿佛這樣才能增加安全感。
過了好一會兒,陸珍珍心想這次這小丫頭應該睡著了吧。
「孩子他爹,你睡著了嗎?」
陸珍珍:「……」
「咋啦?是不是孩子鬧騰得厲害?」陸坤問,這些天走路太多,前兩天夜裡媳婦兒都被肚子裡拳打腳踢的小傢伙兒弄得睡不好。
「你答應我一件事兒」姜氏語氣很認真,卻透著幾分頹廢,「這兩天我覺得……要是我先挺不住了,你得好好兒護著兩個閨女,別讓人欺負了她們……」
陸坤語氣有些慌亂的打斷她:「你說什麼喪氣話,咱們一家子誰都不能少……」
兩人誰都沒再說話,仿佛越說會越沒有希望一般,空氣凝滯了一會兒。直到姜氏說腿酸疼的厲害,陸坤便起身給她揉了揉,忙活了一會兒總算睡下了。
陸珍珍聽她爹已經開始打鼾了,另外兩母女也不動了,發出均勻的呼吸,身邊的火堆也全部都滅了,黑漆漆的一片,她這才開始放心幹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