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元霜手上有之前何主薄給的信件,所以到了縣衙後很快就見到了他,既然此事她已經抬出了余縣令,便也一併求見了。
白成祥和莫大山將發生之事一一告知了兩位大人,白元霜偶爾做補充。
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余縣令差點兒氣得將桌上的茶杯給摔了。
他茶杯已經抄在了手上,不過還是按捺住心裡的火氣,將杯子放回桌上,不好在幾個村民面前發火。
「沒想到縣尉大人比我這個縣令還操心農事!」他眸光微閃,「看來是本官不夠稱職,連我都不知道高陽縣境內還有種番薯的村民!」
「哪裡能怪大人,這番薯也是民女從南方返回的行商手中偶然得到的,我們也沒想到按照賣家的囑咐,真將這番薯給種出來了!」白元霜回道。
白成祥說:「只是村民們,尤其是去年逃荒過來安家的村民們都巴望著這番薯種能到他們手上,以後就不用餓肚子了。現在卻不知怎麼辦才好,所以才藉口這番薯縣令大人另有安排,以此來拖延時間。」
白元霜想著余縣令就算礙著知府大人的面恐怕不好對馮縣尉多有苛責,所以來之前就跟兩個長輩商量了,他們不要嘴上去責怪馮縣尉怎麼怎麼樣,就一口咬定不知來人是否真是縣尉府的人,也不知是否真有衙門要無償徵收他們番薯的文書。
有的時候就得揣著明白裝糊塗,不然他們幾人忿忿不平的在縣令面前數落縣尉一通,搞得余縣令好像不懲罰以權謀私的馮縣尉就是不公平、不公正,這不是把人余縣令架在火上烤嗎?
如今看來這樣處理是對的,沒看到余縣令也是有火難發嗎?那茶杯都快扔出去又被他輕輕放下,不好在他們幾個平民百姓面前怪馮縣尉以權謀私,還得說自己不夠稱職。
何主薄看了幾人一眼,然後走到余縣令身邊道:「大人,戰亂幾年,新朝初立,朝廷上下如今都對農事甚為關心。既然我們高陽縣有村民種了番薯,那我們就得好好兒將這樣的條件利用起來啊!沒有什麼比推廣高產作物、造福百姓更重要了!況且這也是卑職和大人職責所在,我們有權利也有義務妥善處理此事!」
言外之意,便是不管馮縣尉打得是什麼主意,但他們都是有權利處理這批番薯的。
余縣令和何主薄共事這麼久,早已養成了默契,豈能不知道他話中的意思。不過他也有自己的想法,若要做,便將事情做得更漂亮。
「如今種了番薯的村民有幾家?」余縣令突然問白成祥。
白成祥忙回道:「除了莫村長家有,我們還分給了河西村的七戶村民種了,都是去年跟咱們一起到這兒安家的災民!如今跟咱們住在河西的其他災民都眼巴巴的盼著能種上番薯呢!」
「哦?這麼說你們住得很集中,不像其他災民那般分散?」余縣令很感興趣的問。
白成祥不知縣令大人為何突然眼冒精光,只點點頭:「我們如今住房和開荒的田地都連成一片呢,都在青龍河西岸!」
莫大山現在卻心有愧疚,他們兩個村子分來的災民之所以不是分散安排,而是如此集中,就是因為當初周大平帶著私心,想把好的地方留給自家村子開荒,將要麼低洼易被水淹或不被水淹卻離青龍河遠不便灌溉的河岸西邊兒的地界給災民開荒。
雖然主意是周大平出的,但現在想想,當時自己沒阻止也是不對的,好在災民們日子還過下去了,莫大山心裡嘆口氣。
「當初分到你們村子的災民有多少戶?」余縣令突然問莫大山。
莫大山忙回道:「啟稟大人,當初分到我們福來村的災民有十幾戶人家,和咱們村兒緊緊相鄰的大田村也分了十幾戶災民!總共有將近三十戶人家。」
這次他本人也種了番薯,所以即使白家分給的是大田村兒,他也積極的跟來處理這事兒,他可不想自家辛苦種的番薯當真被別人白白的拿去。
余縣令聽了後忙對何主薄道:「你去將本縣詳細的縣誌圖拿來本官看看!」
何主薄一時沒反應過來余縣令的意圖,但還是很快便將圖紙取了過來。
在何主薄和莫大山這個當地人的確認下,余縣令準確的摸清了福來村、大田村、曹家村等幾個村子的位置,尤其是著重看了白家現在所在的幾十戶災民的位置。
看完圖紙後,余縣令面帶微笑道:「依山傍水,離官道近,離縣城也不算多遠,你們幾個村子可算得上是好地方啊!」
莫大山微微一笑:「無災無戰的情況下,我們那兒的村民確實比偏僻之地的村民日子好過些。即便是去年分來的災民也靠著青龍山和青龍河得了不少方便,日子好過了些許。」
他看了一眼白成祥和白元霜父女倆道:「雖然河西遇到雨水多的年份,河邊低洼處就容易被水淹,可白家今年種出的水稻也算是將那地方用了起來,有收成總比空置的好。」
「你們還種了水稻?」余縣令好奇的問,憑他在高陽縣做了這麼久的縣令,也知道這裡的村民大多還是以種小麥為主的。
白元霜點了點頭回道:「是啊,大人,這水資源不加以利用實在過於可惜了,所以我們家才利用這條件種了水稻,挖了荷塘種藕養魚。又不是每年都雨水多,我們只要有一年是正常收成,那都是划算的呀!」
余縣令和何主薄聽了對望一眼,眼裡都透出滿意,覺得這白家跟跟其他大多比較死板的莊戶人不一樣,還真是敢想敢幹。
於是,余縣令剛才腦子裡閃過的一個念頭就更強烈了。
他又問白成祥:「你們收的番薯如今畝產量有多少?種了番薯的人家一起加上大概能有多少?」
白成祥以前做帳房的,這倒是難不倒他。
他按照昨天挑回去的擔數和被挖的地大概有幾畝稍微估算了一下,又將他了解的其他幾家人種的情況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回道:「大人,地里的番薯還未收完,所以只能暫時預估大概畝產量不低於兩千斤每畝!加上其他幾乎人家的,再怎麼也不會低於三萬斤!」
他已經算是很保守的預估了。
余縣令聽了心裡很激動,果然跟傳說中的產量高相吻合,他對父女二人道:「那你們趕緊回去,等你們將所有的番薯都收上來了,其他幾戶村民也收上來了,本官倒是要看看究竟能有多高的產量!」
白元霜聽他的意思便知道他要接過這事兒,不過還是刻意面帶「憂慮」的問道:「大人,那馮縣尉那邊兒的人若再來,我們該如何推辭?」
余縣令伸了伸脖子,有些硬氣的說:「你們就像今天告訴他的一般,說本官自有安排就行了!」
這是應下這事兒了,那白家人就不算對縣尉府的人撒謊了。
白元霜又大著膽子說:「大人,您有所不知,村裡的村民知道自家辛苦種的番薯有可能被官府無償徵收後都挺擔心的,不知......」
余縣令做了這麼多年的父母官,哪裡聽不出她的弦外音,忍不住哈哈一笑道:「你這丫頭,夠聰明啊,本官在此向你承諾,不會讓村民們吃虧,你們回去督促大家趕緊將番薯收上來便是!」
聽了他這話,白成祥和莫大山都面帶微笑的鬆了口氣,只要別讓村民們白忙活比什麼都強。
「那就多謝大人為咱們這些村民做主了,草民這就回去督促大家儘快將番薯收上來!」白成祥高興的回道。
余縣令在了解了白家和其他幾戶人家大概種了幾畝地後,馬上對何主薄命令道:「你去讓葉班頭帶上手下的人一起去村里,幫著村民們一起將番薯收上來,然後親自過稱再回來稟告詳情!」
他有點兒等不及了,還是越快越好。
何主薄忙點頭:「行,卑職馬上去安排!」
說罷,何主薄便轉身離開。
白元霜他們幾人也是沒想到余縣令這會兒竟然如此雷厲風行,不過自然是求之不得,這對他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於是,在白元霜他們離開的時候,身後便多了葉班頭領著的十幾名衙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