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入主皇宮
而大部隊的進城,明顯引起了整個汴京城的轟動。
早早的就聽說金州府的人將於這幾日抵達,汴京城的姑娘圈都傳遍了,說金州府那邊全是青年才俊!
不過更讓姑娘們興奮的卻不是這些個年輕男子,而是女兵們!
還有十二女將!
在金州府的人還沒有來的時候,城裡的十二女將畫冊就已經賣到脫銷,上面無論是徐音希、張婉君,還是邱菊娘的故事都叫人潸然淚下。
尤其是那個張婉君,家中只有三個女兒,本來飽守欺辱。她毫不猶豫從軍,敢為天下先,成為金州府第一批女兵,更是千年歷史以來的第一批女兵!
這太給姑娘們爭氣了!
婦人們攜手相伴,紛紛走出家門,要麼去二樓的位置,要麼站在臨街店鋪,要麼就擠到人群中去——
因此大部隊剛進城,所有姑娘們聽見外面的騷動紛紛跑出家門,整個主幹道上水泄不通,還需一支小隊專門開路。
徐音希剛走近城內沒多久,就察覺到城內的人越來越多,如潮水般涌動,尤其是婦人們!
而坐在馬車內的徐家二房卻聽見車頂傳來「砰砰砰」的聲音。
徐慧鳴便立刻道:「祖母放心,這是汴京城裡的婦人們在朝咱們的馬車丟花呢——」
祖母探頭一看,隨後看見二樓倚欄的姑娘們,她們穿上最漂亮的華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大部分人手裡都有花,此刻正競相往道路中間扔呢。
祖母笑得合不攏嘴:「天爺啊,托六丫頭的福,老身這輩子還享受了一回狀元郎的待遇!」
苗氏也探出頭,望著那一張張熱切的笑臉,心中也是百感交集,握著徐德貴的手感慨道:「是啊,真沒想到,這輩子還有衣錦還鄉的時候。老百姓們這樣歡迎我們,可見青鶯登基是民心所向眾望歸心——」
而樓上的姑娘們顯然激動瘋了。
尤其是後續部隊,那些女兵和女大夫們颯爽亮相,更是激起了汴京城內的一陣難以遏制的尖叫聲和歡呼聲。
「天爺,馬車中間那個穿青色長衫的是不是邱菊娘?!」
「是是是,跟畫冊上一模一樣!我的天菩薩,我終於見到真人了…我…我…我阿爺說下個月就送我去讀書,過兩年去考個女大夫,將來我就可以拜入邱院長門下——」
「快快快,你們快看,那是不是劉盼兒!」
「是她,是她!」
「天爺,快看看她那一身的腱子肉,怕是一拳能打十個男人!」
「姐妹們,十二女將里還有誰來了,都睜大眼睛看看,看見了可記得招呼我們一聲!今兒個咱們運氣好,說不定能看到全部十二女將真人呢!」
「看到沒,看到沒,金州府的姑娘們各個人高馬大,身強力壯,也難怪她們能跟男人爭奪。不行,咱們汴京城的姑娘們可不能落後…金州府那月報上可說了…柔弱是男權社會的審美,是一種畸形之美。金州府提倡無論男女,都要康健有力,身體強壯,能衝鋒、能長途跋涉、能外出做事、能保護自己和家人——」
「沒錯,從古至今,現在對於姑娘們來說都是最好的時候!我輩當自強!咱們想當兵的、想當大夫的、甚至想要做女官的,全都得有一副健壯的體魄。乾脆我們巷子裡的姑娘從明天起開始開始操練…這樣咱們無論想幹什麼,總是要先人一步——」
而大部隊在汴京城老百姓的歡呼聲中繼續往前走著。
到了皇宮門口,自然有汪秋霜他們帶隊。
別看這隊伍人多,按理說這些人的安置必然是一團亂麻。
可汪秋霜卻表現了出眾的組織能力,她先是挑了一些自己的心腹,又從軍隊借了一些人,男女一組,大約分成了十幾個組。
這男女一組,體力活便需要男子,但論心細,必然少不了女子。
也就是現在時代好,自從徐振英入城以後,女兵們也陸陸續續的入城,他們跟汴京城裡的姑娘們可不一樣,似乎在他們眼裡並沒有什麼男女之防。她們各個穿著和男子一般的衣裳髮飾,跟男子一般腰間佩刀自由出入軍營。
起初汴京城的人以為這些姑娘們也就是花架子,裝點門面用的,哪知人家巡邏維護照樣頂上!
別說,現在汴京城的老百姓已經適應了有女兵在。
尤其是姑娘們,一看見女兵就覺得親近,也不像看見以前那些當兵的人覺得害怕,有什麼事也喜歡找女兵幫忙。
因此汪秋霜才敢大著膽子這樣分配。
這十幾組人早早的就拿到了接待的名單,按照不同規格,像徐家三房這種,甚至還輪不上汪秋霜,只能鳳兒和錢珍娘等人去接待。
她嘛,只能勉強負責接待一下像盧飛、周博這等新貴人家。
別看金州府風氣開放,官場上也少了爾虞我詐,可這身份、位置、圈層無論到哪裡都有一條嚴格的分界線。
像殿下的親眷,如徐家四房的主要人物,自然是首屈一指的尊貴。
其次,就是各部部長,如錢珍娘、鳳兒、方詢、莫錦春、趙喬年、明小雙等人,算是一等一的新貴。
而再其次,如張婉君、王三娘、盧飛、常自在等人那又要低一寸,但也仍然是整個汴京城趨之若鶩上門拜訪的人物。
因此,整個接待工作中,最重要的就是什麼人接待這些不同等級的貴人,汴京城這邊還必須是官位相當的人物接待,如此才算不辱沒對方。
汪秋霜從前只在後宮裡有這些花花心思,萬沒想到這後宅里的手段心思也能用到前朝之上。
所以說,這後宮和前朝也不是沒有共通之處。
而汴京城的一切事物還沒有理順,因此徐家眾人甚至包括一眾親眷,甚至是錢珍娘和鳳兒他們都直接宿在宮內。
徐振英拍板這件事的時候,汪秋霜當時還嚇得不行,這皇宮內院向來等級森嚴,除了皇親國戚外,不能留宿任何外姓人。
她還以為這件事必然要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甚至又要上演禮部官員高呼「禮樂崩壞」血諫寶華殿的景象,哪知這回朝廷卻是清風雅靜,禮部官員們也像是集體聾了瞎了一般一言不發。
汪秋霜這才回過味來。
這是新朝,不是大周朝。
大周朝的皇帝興許會被文武百官拿捏,可昭王殿下那手段、那組合拳,幾個人招架得住?
這一個月以來,汴京城裡的官員們被稀稀拉拉的勸退了不少,加之最近考核結果將出,群臣都卯了勁的表現自己。
更不用提金州府這一大幫子人來勢洶洶,各個都不是善茬,他們全都虎視眈眈的等著汴京城裡的舊臣們犯了錯誤被踢出局,騰出位置給他們坐。
舊臣們每天焦頭爛額,哪裡還有空管什麼禮不禮儀?
因此這回亂七八糟的外姓人入住皇宮,朝臣們很有默契的全部選擇了沉默。
徐家人被宮婢們領著一路邊走邊看,走馬觀花似的看了主要路線上的風景。
祖母雖然年紀大,又一路舟車勞頓,但此刻精氣神卻是格外的足,走了主要遊廊還不夠,愣是拉著引路的宮婢讓其帶著去皇宮裡好好轉一圈。
祖母捂著胸口,臉色發紅,眸光閃爍:「哎喲,老婆子這輩子可是值了!連皇宮也住了!丫頭啊,你知不知道啊,這都是托我們家六丫頭的福氣呢。」
那宮婢起初戰戰兢兢,又想著徐家眾人都是反賊發家,怕是要麼言行粗鄙,要麼做慣了土皇帝,性格張揚跋扈。
哪知徐家人各個面容和善,說話也都斯斯文文,即使眼前這位將來的皇祖母說話聲音嗓門很大,卻意外的慈祥又好相處。
尤其是祖母一上來就逮著他們問東問西,還憐憫她們小小年紀就被賣入宮裡,甚至還說要把他們全都放回家中。
宮婢們漸漸也不怕他們了,反而辦事更殷勤熱情。
此刻祖母拉著小宮婢的手,說起了徐振英流放路上的故事,聽得那宮婢們一愣一愣的。
苗氏也是無可奈何,「哎,娘真是…走到哪兒就聊到哪兒!這怎麼什麼事情都往外說?」
語氣雖有些責備,但苗氏聲音卻帶笑。
徐德貴便道:「讓娘顯擺顯擺吧。她老人家知道分寸,不該說的可從來不說。」
徐慧鳴也笑道:「咱們徐家人這一朝飛龍在天,祖母是替殿下高興呢。」
苗氏卻一直沒看見徐振英人,便問徐慧鳴道:「你妹妹呢?」
「她在寶華殿議事吧?興許快過來了?」
苗氏又扯了扯徐慧鳴的衣袖:「她當真打算把汴京城的文武百官都給解散了?」
徐慧敏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壓低聲音說道:「母親,這幫老臣們不太聽話,能力也不行,他們那一套道統也不適應我們的國情。反正據我觀察,殿下這次把考核標準定得那麼嚴,肯定是有意為難他們。」
「就不怕老臣們鬧?」
「書生造反,三年不成。更何況整個皇城的軍權現在是牢牢抓在殿下手裡。這也是為什麼殿下先拿文官開刀卻保留武將的原因。等這段時間平穩度過以後,再所有人的表現再決定。」
苗氏捂著胸口,「哎,你妹妹做事是個有分寸的,這些事情我們也幫不上忙,只有你能幫幫你妹妹。」
徐慧鳴苦笑,「娘,這個時候,我是萬萬不能出類拔尖的。」
「這又是為何?你可是我們徐家三房的人!又是個兒子!」
「娘。現在咱們家今非昔比,殿下很快就要以女子之身登基,如今林老他們那幫大臣最防備的人便是我。一則因為我是三房嫡子,二則正因為我是男子。如今我身份尷尬,一動不如一靜為好。」
苗氏腦子一下轉過彎兒來了,隨後她臉色微微一變,似乎這才察覺到自己兒子這笑容背後的苦澀。
是啊。
他們今非昔比了!
如今他們取代周家,成為這片大地的主人,徐振英會成為皇帝,他們這些人全都是皇親國戚!
這涉及到皇位之爭,也難怪今日接待之時,她總隱隱感覺到徐慧鳴有些被邊緣化。
再一細想,這些事情從一開始就露出了貓膩。
比如最初在嵐縣的時候,徐振英就力排眾議堅持讓徐慧鳴一直在外忙於商路。
比如徐慧鳴從不曾進入軍隊任職。
比如徐慧鳴身邊永遠都有一個對徐振英死忠的鳳兒盯著。
比如徐慧鳴始終沒能在金州府立足腳跟,他跟徐家政務班子的元老們都是漸行漸遠並不親近。
比如徐慧鳴的心腹永遠都只有他身邊那一兩百人。
苗氏這回品出味來了,原來她和徐德貴還想著徐振英和徐慧鳴手足情深,而徐振英卻早早的就防備著徐慧鳴!
苗氏登時後背一寒。
即使是自己生的女兒,即使是知道這個女兒來自異世,可苗氏還是忍不住全身發冷。
是啊,她怎麼能忘記,徐振英現在是天子!
她不能再單純的將徐振英看做是自己的女兒!
最是無情帝王家啊——
她有些緊張的拉扯著徐慧鳴,胸脯起伏著,「兒啊,你考慮得對,此時一動不如一靜,索性你就尋個理由把手裡差事全都卸了,當個尋常的閒散王爺。你是不知道,之前那個江永康…下場有多悽慘,眼瞅著從大將軍變成了庶民,好歹算是把命保住了。你妹妹那個人雖然重情義,但是她卻是無情似多情,既然林老他們已經對你心有間隙,只能委屈你…兒啊,別跟你妹妹作對,她這些年也是不容易。」
徐慧鳴聽著苗氏有些混亂的話,笑道:「娘,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對殿下自然是忠心耿耿的,這些事情,我早就想開了。娘,那個位置,不是普通人能坐上的。殿下之心智、才華、手段皆遠在我之上,我一刻都不曾肖想過。只是這沒有當賊的心思,卻總是被人當賊盯著的感覺,著實有些委屈。」
苗氏拍著他的背,「你是個聰明孩子,早早的看開了就好。你放心,只要有娘在一天,是斷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母子倆一時無話。
倒是苗氏先打破沉默,「我兒在外面多年,如今已有二十二,可曾在外面瞧上什麼姑娘?」
苗氏笑道:「你爹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你都已經出生了。」
徐慧鳴腦子裡下意識的划過那抹熟悉的身影,隨後又不可遏制的想起那一晚鳳兒臉上的決絕和冷靜。
心突然疼了一下。
隨後浮起苦笑:「娘,爹那是什麼時候,現如今是什麼時候?也不可同日而語。你看如今咱們徐家這些個晚輩除了樂至、安平、還有大房兩個堂兄弟,其他人都還沒成家。娘也不必著急,兒子還年輕,等汴京城這一兩年內的事情理清,等東面西面戰事完全平息以後,再請娘幫我看看婚事。」
見勸說不動自己兒子,苗氏也知自己這個兒子是個固執的,也就只好作罷,嘆道:「你們兄妹兩,還真是一個比一個倔。也罷,你們兩個都是有主見的,如今又是幹事業的好時候,為娘我也不著急。不過你若是有中意的姑娘,可一定告訴我!」
徐慧鳴只能答應。
他中意的姑娘,可惜不中意他。
而整個幾萬人的隊伍在汪秋霜的組織下很快就被安頓妥當。
而連氏那邊到底是沒去入住連家買的宅子。
一則是他們也沒住過皇宮,心裡自然不能免俗,想著暫且住幾天,將來也可以作為子孫後代的談資。
二則是大部分核心成員都住皇宮內,若是昭王殿下突然要召集大家開會,他們的腳程也快一些。
這本來冷寂的皇宮因為金州府人的到來一下被填得滿滿當當,竟然像是菜市場一般熱鬧。
各宮的宮女太監們全部都被徵用,按照事先分配好的宮殿和名單,宮女太監們身著統一顏色的服飾,甚至就地取材,手腕上綁上紅綢以示自己的身份,防止有人錯認。
這些宮女太監們都化身成服務員,有序忙碌。
雖說以前皇宮裡也舉辦過大型的宮宴,他們需要招待文武百官的家宴。但是像這種招待幾萬人,還要把各宮宮人借來的活動,無不考驗著組織者的協調溝通能力。
汪秋霜從未舉辦過這種大型活動,雖說她如今沒有官身定級,暫時以鳳兒秘書的身份活動,可到底也算是一隻腳踏入官場,因此少不了下決心要把今天的接待工作做好。
她只能厚著臉皮去請教元淳皇后。
元淳皇后雖然也是小門戶出身,但周重在位幾年,她還是經過了無數場宴會的經驗,加之金州府的人進皇宮搞得熱熱鬧鬧的,反叫她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這汪秋霜來請教她,這人有了事情牽絆,也就沒工夫鑽牛角尖。
元淳皇后甚至在借著這次接待的名義弄清楚了金州府來的各路神仙的身份。
夜深人靜之時,元淳皇后也不得不感慨,難怪徐振英如此的得人心,看看她手底下的人,各個年輕有幹勁不說,還有接近四成的人是女子之身。
這些姑娘們或是大夫、或是將軍、或是女吏,各個英姿颯爽,大方自信,活得絢爛。甚至因為金州府姑娘們的到來,讓整個汴京城壓抑的空氣變得清新起來。
也難怪徐振英要大力推廣讓女子出門做事。
只有女子有了話語權,才能有更多的人維護她的政權。
畢竟只要徐振英在位一天,那麼這天下一半的人,也就是姑娘們,一定會忠心擁護她的政權,對她死心塌地。
因為只有跟著徐振英,姑娘們才有活路。
直到此時此刻,元淳才知道周家人輸得有多麼徹底。
她心裡也隱隱明白當時徐振英給自己兩條路選擇的時候,自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徐振英確實是一個光明磊落之人。
她也確實是一個歷史上從未沒有出現過的聖明君主。
元淳皇后這一忙活,反而將這些天的戰戰兢兢都拋在了腦後,整個人也變得開朗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