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投奔之人
而鳳兒剛帶著人走出沒幾步,就被一壯漢擒住了衣袖,一轉身回眸,鳳兒驚得嘴巴張大!
「趙大哥!!!」
她又往趙喬年身後看去:「大牛哥!虎頭哥!天爺,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趙喬年唇角牽起,很明顯也是難掩激動,「妹子!你怎麼會在興元府?!」
兩個人只恨不得擁抱一下,可到底男女不同,鳳兒震驚之餘便是歡喜,「走走走,回去說話,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趙喬年也想和鳳兒暢談一番,連忙收拾了東西跟著鳳兒走。
隨後鳳兒看見那輛馬車中的人,愣愣道:「孫大人?」
鳳兒走得早,並不知道孫清臣和徐振英之間的愛恨情仇,更不知道孫清臣之前背棄徐振英上京城告御狀,她走的時候,孫清臣還並不願意投賊,每日被迫跟在徐振英身後。
只不過趙喬年和孫清臣他們又是怎麼走到一起的?
孫清臣見到鳳兒有些尷尬,可想到以後說不定還要在她們手底下做事,徐振英的政務班子都很年輕,這就註定他的上峰都是比他年輕之人,他既然已經決定從賊,自然得儘快調整心態,於是儘量做出溫和之意,「鳳兒姑娘,別來無恙?」
鳳兒愣住了,「孫大人怎麼會在興元府?」
車簾內傳來一聲不滿的低咳,孫清臣有些無奈,只好介紹身邊的林老爺子:「鳳兒,這位是林大家,是大周朝文人之首,亦是大周朝十六年國子監祭酒。」
林老爺子捋著花白的鬍鬚,不住的打量鳳兒,笑眯眯的說道:「對,沒錯,我是被他們綁來的。」
綁來的?
您確定?
瞧您全身無束縛,專用馬車,身邊還跟著一個照顧飲食起居的小童,說是綁來的,怎麼看都不能讓人信服啊?
說起這個,孫清臣就覺得頭痛。
既然已經決定從賊,自然要和趙喬年他們溝通好,這有緣一起去投奔金州府,幾個人互通有無,以後官場上也好打開局面。
因此當林老隻身一人帶個小童追上來的時候,孫清臣就把林老的身份和前因後果,以及林老會帶來的朝堂震動都告訴了趙喬年。
主要是林老一把年紀了,賊精賊精,竟然隱瞞行蹤直接追了上來,還一口咬定是他們要造反將他從家裡擄了出來獻給反賊。
孫清臣當時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
聽聽這位文學大家多麼的無恥。
自己想造反,為了撇清汴京城裡的妻兒,竟然將鍋全部往他孫清臣腦門上扣。
面對這有利有弊的情形,趙喬年倒是硬氣,直接替徐振英做了決定。
那就是帶著林老去投奔!
他的理由也是強有力。
趙喬年一個中途離開,孫清臣一個背後倒刺,兩個人浪子回頭,投奔的時機都有些不妙。
只不過徐振英為人大氣,應是不會計較這些細枝末節,可他們兩也不想就這麼空著手去投奔,顯得好似是因為她徐振英做大以後才來錦上添花。
帶著一個林老去,至少不會顯得兩手空空。
至於這件事所引發的震動,相信以徐振英的能力能夠處理得了。
趙喬年就這麼美滋滋的把林老給揣上了。
而千里之遙的徐振英已經是噴嚏連連。
鳳兒可看不懂他們之間的眉眼官司,一聽說林老是文壇大家,心裡立刻瘋狂心動,這麼好的勞力,要不要給城主抓回去呢?
而林老也在觀察鳳兒。
這丫頭剛才在府衙鬧得那一出,可真是不簡單。
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她們哪裡是去伸冤,分明就是藉機宣傳造勢!
這興元府定然有異動!
好啊,他們一行人剛到興元府,就碰上這麼一攤渾水,這怎能不叫人熱血沸騰!
趙喬年已經察覺到局勢緊張,心知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便催促著鳳兒,「先走,回去再說!」
鳳兒自然將他們引到了城郊的棉花莊子上,一路上便有婦人們好奇的來詢問鳳兒馬車後面的是什麼人,但都被鳳兒委婉拒絕並敲打,婦人們有些心裡不安,生出了想離開的念頭。
剛回到莊子上,鳳兒就囑咐他們好好幹活,其餘的不用想。
婦人們才略微放了心,三三兩兩的進屋做活兒去了。
而所有人都下馬,鳳兒點了點,趙喬年那邊帶來了五個人,皆是當時押解他們去黔州的解差,孫清臣和妻子、林老和那個書童,算下來一共九個人。
其他人應該都是一些家眷,前前後後加起來至少也有五六十人。
鳳兒將人請進了書房,眾人將行囊放下,又命那小童去端茶送水,他們這才鬆了一口氣,敢好好坐下說話。
這離金州府越近,趙喬年就迫切的想要了解情況,他問過孫清臣,孫清臣離開已經有兩三個月,根本不清楚金州府的局勢,而如今又在興元府遇上了鳳兒,不得不說是天意如此。
而最先開口的竟然是林老,只見他最開始趁著眾人修整的時候就已經前前後後的轉了好幾圈,那真是看什麼都好奇,「鳳兒姑娘,你們為何種這麼多木棉花?」
鳳兒對林老很是尊重,且雖林老未言明,但從趙喬年和孫清臣的態度中不難推出林老有投奔之意。
想到如今竟然有朝中大員願意投奔,鳳兒心中更是一片火熱。
「實不相瞞,這是我們城主的產業,這一年她賣肥皂的錢幾乎都投入這棉花地里,加上齊二姑娘的信任,她也跟著我們城主種了不少。如今我們召集婦人來,製作棉衣棉褲售賣。」
孫清臣恍然大悟,難掩驚色:「所以方才我看那架子上厚厚的衣裳就是棉衣!此物甚好神妙,若是我軍將士冬日都能穿上這棉衣,就再不怕北面的韃子了。」
孫清臣說完,自己有些恍然。
竟一時忘記自己已經投身反賊了。
這以後大周朝的人,按理說就全部是他的敵人了?
倒是林老唬了一跳,「丫頭,你說那肥皂生意是你們城主的?就是那個賣遍整個大周朝的肥皂,是你家城主的生意?」
孫清臣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了。
什麼,那個在汴京城內看到小小一塊就要百文的肥皂是徐振英的生意?
之前他還納悶是誰能想出這樣精妙絕倫的方子,甚至當時他就想到了徐振英也是如此天縱英才,誰知到頭來,還是她的產業?
鳳兒笑著說道:「雖然在林老面前說這話有班門弄斧的嫌疑,不過我家城主論起賺錢能力,那還真是天下絕無僅有。」
此話趙班頭深有體會,這一屋子都是自己人,他說話也就沒什麼顧忌,「沒錯,徐大妹子曾經一夜掙了十萬兩。而且是純利!」
孫清臣也不得不附和了一句:「論起徐振英…哦,不,是城主生錢的能力,還真是無人能比。」
林老卻看得更深遠,「那也就是說,你們城主非常注重商業發展?甚至並不重農抑商?」
「城主說,最開始提出士農工商四個字的時候,並不是等級劃分,而是工種的區別。至於這四種工種的地位劃分,全看一個朝代發展的階段和需求。若國家貧困,便要大力發展農業,提高農民身份待遇。若國家倉稟實,則應發展商業,才能使錢生錢,整個市場活躍起來,銀子得流通起來,經濟才能盤活,社會財富和人民才能不斷增加。」
縱使聽過徐振英那些驚為天人的經濟理論,孫清臣此刻摒除了曾經的偏見來看,不由得熱血沸騰。
而林老顯然更是被徐振英這種活學活用結合國情實際的想法所震撼。
古往今來,還從來沒有人提過這樣一種說法。
當今之人更傾向於社會財富總體不變,國庫富有,則百姓窮困;國庫空虛,則百姓必定富裕。兩者互為矛盾,且此消彼長,這就註定如果要維護士族利益,就不得不奪取百姓利益,最終與民爭利是必然之局。
這邊是天外來人的思想嗎?
如此的前衛、如此大膽、卻又如此的讓人耳目一新!
只是聽到那偉人隻言片語一角,林老就忍不住頭皮發麻,渾身顫慄,只恨不得立刻見到那人,與她酣暢淋漓的來一場道統辯論!
倒是鳳兒問起趙喬年:「趙大哥,城主說你們當時去曄縣找人,後來被流寇打散,為何現在卻出現在興元府?」
趙喬年和大牛等人面露尷尬之色,都是一起並肩作戰過的戰友,趙喬年也不屑隱瞞:「實不相瞞,其實我們當時是離開隊伍,當時想著金州府太亂,我們哥幾個一時頭腦發昏決定自行回去。也是徐大妹子體諒,給我們尋了個理由遮掩,否則我們還真是沒臉見你們!」
大牛也愧疚道:「我們也是聽說徐大妹子在金州府造反了,這才想著過來投奔。」
鳳兒連忙笑道:「這有啥的,你們來投奔城主,城主怕是高興得不得了,她到現在還時常念著你們呢。城主重情,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這句話無疑給這群千里投奔的解差們吃了一劑定心丸。
「就是只不過嘛,我一直在外面開拓商路,也有快一年沒回去金州府了,那邊還不知道變成了什麼樣子。聽說城主又搞出了什麼牛痘疫苗和水泥路,來的婦人們天天都在說,倒是弄得我心癢難耐,只恨不得現在就插上翅膀回金州府看一眼。」
「牛痘疫苗?水泥路?」林老一接觸到新事物,不由得眼睛發光!
孫清臣倒是多少了解一些,此刻驚得站起身來,「牛痘疫苗真的被研製出來了?」
鳳兒點頭,「聽從金州府來的婦人們說,這牛痘疫苗已經在金州府大面積推廣接種了!」
林老不滿打斷,「唉,這牛痘疫苗到底是什麼,有沒有人能先解釋一下,你們非得急死我這老頭是吧?」
孫清臣難掩激動,「林老,這天下有救了!沒想到城主他竟然真的做到了!我之前還以為她說的那些人力難以企及,誰能料到,他們竟然真的做出來了!」
看著林老瞪圓的眼睛,鳳兒只好連忙解釋道:「那牛痘疫苗據說可以防天花,只要接種過一次,這輩子都不會感染天花!」
「什麼?」林老只覺得瞬間頭皮發麻,「這歷朝歷代,接近千年,無數前人和大夫們嘔心瀝血,都不曾真正解決天花。丫頭,你確定那什麼疫苗能防治天花?」
鳳兒點頭,復又搖頭,「林老,我沒有接種過,並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城主的信里說過,牛痘疫苗最初發現是因為接觸顧過牛痘的人不會得天花,因此就想出牛痘和天花之間有必然聯繫。嵐縣醫學院那邊的人組織所有大夫,日夜研究這個牛痘疫苗,後來發現人只要沾染過發病較為輕緩的牛痘,身體就會主動留下記憶,等下一次更兇猛的天花襲擊身體的時候,我們的身體就會啟動防禦,強勢攻擊天花這一病邪。因此起到一個看起來治療了天花的作用,但其實是牛痘和天花這兩個病邪相似,身體認出了天花病毒,阻止其再次入內。」
這一番解釋自然令在場眾人震驚。
林老甚至以為這看起來並不起眼的鳳兒會說出一個神魔之力的理由,哪知她竟然說得頭頭是道,且很合理。
這讓林老不得不想起徐振英的教材里頻繁提起過的兩個詞。
邏輯、科學。
邏輯就是事務內部強有力的聯繫。
科學就是客觀存在的事物規律真實反映。
沒有妖魔、沒有怪力亂神,就好像她解釋地龍翻身的本質不過是板塊運動時,一樣的冷漠,一樣的理智,一樣的絕美!
而同樣震驚的還有趙喬年他們。
他們一直知道徐振英非池中之物,可看看現在,這一樁樁一件件超出當世認知的事情,這哪裡是池中之物啊,分明就是天外飛仙啊!
孫清臣又問:「那水泥路呢,那個又是什麼?」
「水泥路啊?」鳳兒也沒見過,她狡黠一笑,「聽金州府來的婦人們說,那水泥路光滑平整得跟石板路一樣,且水泡不爛、火燒不毀、刀砍不動。」
「那不就是青石板路?」
「那如果是整個一塊不曾分割的青石板呢?再比如它的造價不過幾十文錢一里路呢?」
——天爺!
只一句話,就奪走了孫清臣和林老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