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黴素是城主提出來的,說是對感染治療有奇效,比如破傷風、鼠咬熱、梅毒、各種炎症和外邪入體等,是真真正正的神藥!至於那牛痘,就是克制天花的,先將痘接種到牛身上,再從牛身上提取一小部分牛痘接種到人身上,如此人身上就有了抗體,也就不會在發作天花!」
邱大夫和張大夫兩個人聽得臉色一變!
天花、鼠咬熱、梅毒,那可全是絕症啊!
嵐縣醫學院竟然已經在研究如何攻克這些絕症了?
邱菊娘眸光閃閃,「醫學院專門組建了一支團隊,在城主的領導下鑽研書上的那些絕症,目前取得了一點點小小的進步。但就是這一點點進步,也足夠嵐縣的大夫們飛蛾撲火般的加入醫學院了!」
張大夫大驚:「呔!怪不得那賀老頭一聲不吭的就加入了醫學院,合著裡面大有乾坤啊!」
張大夫完全忘記了一開始和邱菊娘套近乎是想問一下藥草生意的合作,眼下他完全被這些實驗沖昏了頭腦,而邱大夫明顯謹慎得多,「這些絕症,幾百年來都不見治癒,你們這些人當真能研究出來嗎?」
邱菊娘卻道:「父親,城主說千里之行始於足下,總得有人要跨出那第一步!更何況,我們現在醫學院有擅長千金科的、有兒科的、有外傷的,這各有所長的大夫湊在一起研究一種絕症,這種創舉至少也是前所未有的吧?更別提城主在這件事情上,給與了我們最大的支持,可以說是要錢有錢,要人有人,我們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推動醫學發展!勇攀醫學高峰!」
邱菊娘說這話擲地有聲,猶如一塊巨石投入二人心中。
邱大夫心中震動,不由得再去看這個許久未見的女兒!
只見女兒眉眼間再無之前的哀愁和戾氣,反而有一種意氣風發之感!
邱大夫心中五味雜陳。
張大夫已經完全癲狂,竟不顧男女大防拉著邱菊娘的衣袖不讓她走,「好侄女,有這等好事,你們醫學院還需要大夫不?我…我進去當藥童也行啊!」
邱大夫無奈道:「張兄,你都快四十的人了,醫學院怎會要你去當藥童!更何況你在金州府那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怎可自降身份如此?」
「邱大夫,梅毒啊!天花啊!鼠咬熱啊!這要是真的能攻克下來,那簡直就是名垂千史的事情!咱們的名字就得寫在醫書上,供後世之人瞻仰!這等幸事,不比你看幾個病人掙幾個小錢來得痛快?」
邱大夫雖內心火熱,卻自持冷靜,「前提是得做得出來!菊娘,你們的研究到什麼程度了,你們說的那些什麼青黴素可做得出來?若沒做出來,難點又在哪裡?這次醫藥聚會,來了這麼多的大夫,城主可願意將這些事情公之於眾讓我們也出出力?」
邱菊娘等的就是這句話!
她快走一步,人生第一次與父親並肩而行,侃侃而談:「爹,我們現在醫學院缺大夫缺得厲害呢!雖說醫學院前兩天才開始招生工作,目前還沒有正式開始教學。但是坐堂問診卻是早就開始了的。這些天每日來醫學院看病的老百姓就足足有千人,我們一共十二個大夫,算下來每日就得接待將近百人,已經是疲累不堪。就連這幾日的醫療發展大會,出力的都主要是城主那邊派來的後勤團隊,否則我們還真是分身乏術。更別提過幾天還得開班教學、坐堂問診、研究新藥,這樁樁件件壓在肩上,擔子可不輕!」
邱菊娘雖這樣抱怨著,但臉上的笑容卻十分輕快。
似乎那樣忙碌的日子,反而讓她覺得有一種單純的快樂!
張大夫立刻拍了一記馬屁,「對,更別提世侄女如今是醫學院的副院長——」
見邱大夫又是一臉茫然的樣子,張大夫便笑著解釋說道:「老邱,你看你,你又不知道了吧!你姑娘厲害著呢!現在世侄女可是整個醫學院的二東家,這以後怕是除了開班教學、坐堂問診、研究新藥,還得管理大夫和患者,聽說大夫排班、教學安排、學院支出這一塊可都在世侄女身上擔著呢!」
邱大夫一聽,一臉震驚之色!
張大夫捉弄邱大夫的心思得逞,見邱大夫滿臉的呆愣,不由得哈哈大笑,「你這鄉巴佬,讓你躲在金州府不出來,現在知道外面變天了吧!現在你家閨女,可是嵐縣炙手可熱的人物!你這個當爹的,不巴結你閨女,說不定將來病人都沒有啦!」
邱菊娘此刻面上浮起一團紅暈,「張叔您切莫這樣說,您這樣真叫我無地自容…我也算不得醫學院的東家,醫學院是城主的,我不過是幫著城主做事而已。這一切都要感謝城主肯給我機會!」
邱大夫心中震動,久久不語,始終無法將眼前這個所謂的醫學院副院長和曾經那個被婆家掃地出門一身犟骨頭的女兒聯繫在一起。
什麼時候,嵐縣變天了?
張大夫見時機差不多了,正要說起藥草生意的事情,哪知邱菊娘卻領著他們上了一輛馬車,「父親,張叔,醫學院在西城門那邊,我們坐馬車去更快!」
邱大夫問:「城內不是不許馬車通行嗎?」
「那是私家的馬車自然不允,但咱們坐的這是公家的,老百姓們都能坐。」
邱大夫有些好奇的看著邱菊娘往馬車前面的木箱子裡投了十五文錢。
一進去才發現馬車裡人滿為患,三人勉強找到一處位置容身,裡面卻是男女不分,彼此緊挨著,可看那樣子,似乎又不是親眷妻子之類,反而就是陌生人貼著坐。
看周圍人之反應似乎已經習以為常,邱大夫蹙眉,心內多少覺得這嵐縣的城主有些輕浮。
這年輕的男男女女,怎好緊貼而坐?
名聲不要了?這姑娘以後還能不能嫁人了?
倒是張大夫到處瞅到處看,似是十分好奇嵐縣的變化,看到什麼就問什麼,一點都不怕別人知道他是剛進嵐縣沒多久。
「世侄女,你說說,這街道上面劃的線是啥意思?我怎麼瞅著兩條線,好像一條只能走一個方向,喏,對面那條道就只能往咱們相反方向走。」
邱菊娘笑著說道:「沒錯,這三條線兩條道,一條只能往一個方向走。若要掉頭,只能在白線的虛線處掉頭,否則被巡邏的大娘們抓到了,就得扣錢。兩條線外的就是人走的地方,若要到街對面去,得走斑馬線,喏,就是這個很多橫線的路。」
張大夫大開眼界,卻也道:「如此可真是麻煩!」
邱大夫卻持反對意見,「如此這般倒是讓嵐縣看起來井井有條,尤其是現在車水馬龍,若是撞了百姓可就不美。」
「父親說得對。城主說將來嵐縣會越來越大,老百姓們都會依賴公共馬車出行,所以得從現在就養好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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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大夫也在細細觀察,「可就算沒有外來馬車,我見這城內的馬車、小板車、驢車等也不少,為何路上不見牲畜便溺呢?」
「父親你看旁邊那輛馬車,這馬屁股後面都有布袋套著呢。畜力的馬車,主人都有清理糞便的責任,若是隨意便溺在城內,也是要罰款的!」
「那要是不想交罰款的呢,他直接跑了不行嗎?」
「現在巡邏隊的隊長可是城主的祖母黃氏!別看老人家一把年紀,但是身子骨硬朗著呢,你若是違反了這些規定,她老人家能拿著笤帚追你好幾條街不喘氣!」
張大夫表示大開眼界,「怪不得嵐縣人口如此眾多,街道卻如此乾淨!老邱,你是沒看見早市街,賣啥的都有,那麼長一條街愣是收拾得井井有條!別說,這嵐縣雖然是賊子的地盤,但我瞧著比金州府還要氣派繁華得多!」
邱菊娘抿了抿唇,她很討厭別人稱呼徐振英為流寇賊子。
城主多好的人啊,比孫縣令好千倍萬倍,若沒有城主,哪有今日的嵐縣,哪有今日的邱菊娘?
不過考慮到張大夫畢竟是長輩,她也不好辯駁。
邱大夫點頭,「這嵐縣是看著氣派,倒是沒想到這流寇頭子有幾分本事。賀大夫給我來信里也提過嵐縣之變化,我卻沒放在心上,只當他是胡言亂語,哪知今日一觀,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
張大夫笑著說道:「你是蛙,我也是蛙,咱們這兩隻蛙可得在那個啥醫療大會?」
邱菊娘連忙接了一句:「是第一屆全國醫療行業發展與交流大會!」
「對對對!咱們這兩隻蛙可得睜大眼睛好好看看,省得一整天在井裡面,都不知外面有什麼變化。」
其實邱大夫心中還有一個疑問,可是他看著一臉雀躍的女兒,實在不好問出口。
等公共馬車一路西行,穿過城池,出了西城門再往前幾公里,便可見一覽無遺的平地。
幾棟庭院拔地而起,門口人來人往,路邊還掛著紅色的橫幅,上面寫著「歡迎各位醫療專家蒞臨嵐縣」等字樣,底下有賣水的,賣瓜果鮮花的,賣紙張的,甚至還有一種全新未見過的炭筆,說是叫鉛筆的,供不應求,排了好多學生在買。
公共馬車的車夫搖動了一下車門前的鈴鐺,用中氣十足的聲音喊著:「嵐縣醫學院到了,請在此處下車!前方站點是第一示範新村一隊!」
邱大夫的小廝小禪率先提著東西下車,一下車就在那裡激動的喊:「老爺,好多女學生!好多女學生!」
就連小禪也知邱菊娘在外行醫,丟了邱家的顏面,可如今這一看,醫學院門口好多女學生,都是今日來報名醫學院的!
邱大夫急得立刻探頭去看,果然看見好多姑娘家在爹娘的陪同下進出醫學院,他心裡著急,不由得問:「這是來看病還是來學醫的?」
那小廝跳著說道:「有書包呢,定是來學醫的女娃!」
「女娃學醫好,女娃學醫好哇!」邱大夫情緒有些激動,隨後想起自己身在嵐縣,立刻斂了神色,低咳一聲,斥了小禪一句,「大喊大叫的,成何體統?」
邱菊娘哪裡看不見自己老父親那激動的樣子,心中感動,眼眶微紅,那張大夫瞧見父女兩又陌生又關切的模樣,捋著鬍鬚笑道:「還真是變了天了,以前不許女娃學醫,說是亂了傳統,怕老祖宗責罰。如今嵐縣可倒好,這遍地都是女學生哪!」
邱菊娘還沒有說話了,旁邊一女學生的爹娘倒是先搭上話了,「可不是呢嗎,這都是城主的功勞啊!托城主的福,俺們鄉下人家的姑娘也能認幾個字。我姑娘也爭氣,一口氣考入了醫學院,你們還不知道吧,俺們村就她一個!那十幾個男娃都不如我家姑娘學習好咧!雖說俺家還有兩個男娃,可那兩個男娃現在還在掃盲初級班裡,怕是讀書沒啥指望了。我也跟你們說,現在世道變啦,女娃也變得精貴起來了,這不,村長命令我們砸鍋賣鐵都得送她來醫學院呢!」
「砸鍋賣鐵?姑娘家也肯送來?」張大夫卻有些將信將疑,他還從未聽說過哪家人戶為了女娃讀書砸鍋賣鐵的,「我瞅這小姑娘,怕是沒兩年就要嫁人了,你們讓她去上醫學院,至少得學好幾年吧,這學了可耽誤嫁人哪!」
「不耽誤,不耽誤!這學好了本事,好郎婿自然會找上門來。再說了,城主說了醫學院出來的姑娘,至少得等二十歲才能嫁人哪。我姑娘今年才十二歲,學個四五年出來,還得分配支援鄉下,怎麼都得二十多歲結親去了。」
「二十多歲,那年齡可就大了,怕是不好擇婿呀?」
那漢子拍著胸膛,中氣十足的說道:「不好擇婿就不折,大不了留在家裡招婿,我把我一個兒子嫁出去!閨女有本事,留在家也行!」
這番話倒是讓幾人都有些震驚。
這人有兒子,卻讓兒子入贅,姑娘留在家?
這倒是前所未見之情形。
由此看來,自身本事硬,還真是比什麼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