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這幫老頭也不好忽悠,就連張家村的村長都滿臉不信,「小錢姑娘,你這就是吹牛了。我們沒上過學堂,卻也知道啟蒙認字怎麼也得三五年,你說趙大娘十幾二十天就認字,呵,這說出去誰信哪!」
錢珍娘並不著急,她今日領到的任務明面上是接待各村村長,實則是讓一直沒有機會來到嵐縣的那幾萬村裡的百姓們都知道嵐縣的變化,並且不再抗拒他們的政策,真心誠意的接納他們徐家班子。
這對於城主的那件大事來說至關重要!
這也關係著他們是否能在嵐縣紮下根來!
「您是不知道啊,我們城主發明了一個東西叫拼音,一共60多個字符,只要你認識了這60多個字符,那麼所有的字都可以拼出來,你就認得這些字。只不過呢,要想達到通讀的程度,你還是必須自己下苦功夫。唉,不過跟你們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反正你們現在暫時也用不著,我們老師緊俏得很,嵐縣城裡的娃都顧不過來呢!」
「哎哎哎——」眾人一聽這話可是真急眼了,誰說眾人都不知道這個拼音是個啥,可看錢珍娘一本正經的樣子,加上這一進嵐縣後的觀察,這十幾個村長或多或少有些動搖,更何況這關乎村里娃兒們的前程,莫說是拼音,就是多學幾個字也是好的啊!
「小錢姑娘,城主咋能厚此薄彼呢,她是不是嫌棄我們鄉下人戶吧,怎麼什麼好處都只給嵐縣城裡的人?咱們也是嵐縣人,為啥什麼好處都撈不到?這匠人們不到村上招也就算了,這娃兒們讀書可是大事!」
「是啊,雖說我們聽不懂你那個什麼拼音,但城裡娃兒都有的東西,咱們鄉下人家的娃兒也要有才對嘛!」
錢珍娘心道徐音希說的這招以退為進真是好用,所謂上趕著的不是買賣,她這樣推拒著,反而更讓人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
她只能搖頭嘆息:「諸位村長,你們跟我說也沒用,我就是個跑腿的。城主說了,現在的老師根本不夠用,她想教娃兒們學拼音,學了拼音就學算學和四書五經,就算將來我們走了娃兒們有了基礎,也好博個前程,如此也算是功德一件了。而且現在還有政策,只要是通過了掃盲初級班的考試,在嵐縣城裡做工每天不得少於二十文。不光如此,學了初級班的還可以上中級班,中級班以後就可以來給城主幹活,發工錢吃公糧的那種。對了,你們還不知道吧,咱們待會出嵐縣就會看見幾棟高樓,那是城主新修的醫學院,嵐縣城裡有名的大夫都去哪兒教書呢。至於學生,學生就是從中級班的畢業生裡面直接選呢!」
「啥?」老頭子們全都震驚在原地。
錢珍娘很滿意,面上卻不動聲色,繼續說道:「可不是呢嘛,免費學醫,老師是現成的,教學樓是現成的,至於學成什麼樣全看個人的造化。你們說這樣天降餡餅的事情,那嵐縣的老百姓們能不瘋搶嗎?咱們十個掃盲班的名額已經是滿滿當當的了,老師都快不夠用了,哪裡還能普及到你們村上去?」
「這…這……」這可急壞了村長們,眼瞅著研究院的事情沒落好,娃兒上學的事情也耽誤了,現在還能免費學醫?
就算不學醫,去吃兩口白米飯也是好的呀!
這一步慢,則步步慢。
機會都是稍縱即逝的,誰知道這新大王啥時候會被朝廷招安,說不定到時候這些好處還沒輪上他們就沒了呢。
一種強烈的危機感在眾人心頭蔓延,甚至不用明說,十幾個老頭子互相對望一眼幾乎就肯定了各自的想法。
這個掃盲班,他們就是搶都得搶幾個名額過來!
范村長立刻說話了:「小錢姑娘啊,可不能什麼事情都緊著城裡人呀!咱們村上的人也是嵐縣的老百姓呀,再說城裡的人都有錢,不愁吃喝,我們鄉下的娃兒從小光著腚跑,有的人家連一塊尿布都捨不得,窮啊,正因為窮,所以才更需要機會啊!」
「對呀,小錢姑娘,我們鄉下人生了病都是靠熬,熬過去了就好,熬不過去那都是命啊。我們村一個大夫都沒有,這要是有個頭疼腦熱的,得走一天一夜的山路才能進城看病。如果我們村的娃能上嵐縣來讀書,甚至讀個什麼那個醫學院,那他回去我們村以後,我們村的百姓不就有自己的大夫了嗎?」
錢珍娘心裡忍不住發笑。
雖說城主心裡想的也是培養定向大夫,這些大夫們免費上了醫學院後要回自己村子裡坐診幾年,可是城主運籌帷幄,這幫村長們倒是一下就想到了點子上。
看來只要涉及利益,大家的腦子一下就清楚了。
錢珍娘心裡發笑,面上卻只能忍著:「這…這你們跟我說,我也沒有辦法啊。我都說了,我就是個辦事的,沒那個權力。具體的事情你們還是得跟城主說才有用,只要城主一聲令下,別說一兩個娃,就是十幾個娃來也行!」
村長們面面相覷,都有遲疑,跟城主提要求?
他們不敢哪。
於是有人碰了碰張家村村長的胳膊,「老張,你不是說見過城主嗎,他人咋樣,好說話不,會不會凶得很?」
張村長想起那個殺聲漫天的冬夜,那個慘遭洗劫的夜晚,想起那個少年振臂一呼的樣子,心中情緒複雜。
「凶,咋不凶。」張家村村長這說的是老實話。
能砍下李大頭腦袋,一炷香時間收服幾千流民的人咋個不凶?
不過張老漢還是據實相告,「不過,人倒是挺隨和的,說話也客氣。」
這話倒是讓眾人愈發糊塗了。
「這到底是凶還是不凶啊?」
范村長惡狠狠的撂了一句:「管他娘的,為了娃兒們,咱們這把老骨頭也得沖一衝!否則以後城裡的娃都會讀書寫字了,俺們山上的娃還只會掏鳥蛋!得讀書啊,得認字啊,否則一輩子在那山溝溝里,能有啥出息?」
「說得對!」
錢珍娘笑,「各位村長,不必害怕,城主這個人最是和藹可親,進城以後除了殺了那個不肯放糧給老百姓的陳家外,其餘沒有殺一個人。就是重刑犯,那也是嚴格按照大周律判的刑。不僅如此,她還逼城裡的富戶捐獻糧食分給老百姓,又請老師讓所有人讀書認字,不信你們待會可以去嵐縣城裡打聽打聽,我們城主口碑好著呢!老百姓都說她比孫縣令本事還大!」
村長們對孫縣令還是很有好感的,一聽這話就立刻想起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問道:「那…縣令大人如今在何處?」
「前段時間一直跟著我們城主呢,城主有不會的公務都請教他呢。兩個人好得跟師生關係一樣。只不過現在孫大人病了,城主就讓他回家養病去了。」
錢珍娘說服自己,孫縣令形影不離的跟著城主,雖說對城主多有不敬,還時常謾罵,但關係應該挺好的吧?
沒錯,是這樣的。
「這麼說,孫縣令沒死?」
「不是說大王進城就殺了縣令一家嘛?」
錢珍娘笑,「哪有的事,還是那句話,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們若是不信的話,可以問問嵐縣城裡的百姓。問問他們是不是前幾日還看見過孫縣令?」
這下村長們都不說話了。
這越琢磨吧,越覺得這位新大王怪異得很。
一般土匪進城,少不得燒傷強虐。
就像是之前的曄縣,那簡直是被搶劫一空,幾乎是屠城!
偏偏嵐縣這邊,明明都改天換日了,偏偏一片歌舞昇平之象,哦不,這入城以來,看到的景象不知比從前繁華了多少倍。
道路似乎更寬敞乾淨了,高樓變多了,人也明顯變多了。
街道上到處都是小攤小販,可地上卻乾淨得很,這一眼望過去,路人們都行色匆匆,甭管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好像手頭都有事情,也不知在忙活什麼。
若再細細觀察,他們甚至能看見城裡的百姓們衣裳似乎變整潔了,容貌也更精神了,談吐之間似乎也更有底蘊了。
最讓人驚訝的是,這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男女結伴同行!
這些姑娘小伙們絲毫不避外人,就這麼堂而皇之的並排走著,還一路有說有笑,偏周遭的人還不以為奇,竟仿佛司空慣見了一般。
大周朝的男女限制極為嚴格,一般來說,就算是成親了的夫婦上街,也會刻意錯開一兩步距離。
像他們這般並排而行說說笑笑,簡直是有傷風化!
可到底是別人的地盤,又有求於人,這幫村長們就算再看不順眼也不好說,只能拉下車簾,心中卻很是鄙夷。
好不容易在縣衙吃上了熱乎飯,村長們終於拿到了心心念念的餐盤,這四個格子的木質餐盤拿在手裡,還真有一種特別的感覺。
縣衙的人並不多,只有幾個士兵,說起來這看了一路,最讓張村長他們感到變化最大的就是城裡的兵。
以前嵐縣裡的兵,說句不好聽的那都是歪瓜裂棗,兵溜子三個字那可不是玩笑或是輕視之語。
他們大多身體瘦弱,一臉蠟黃,沒甚精神,要麼是躲在縣衙某處喝大酒,要麼就是城門處吃拿卡要,要麼就是只會在收稅或是抓人頭的時候出現。
百姓們大多對這些當兵的可沒什麼好感。
不過現在嵐縣的兵看起來可真是太不一樣了!
那些士兵,全部著一樣的服飾,人群中極好辨認。他們大多長得人高馬大,一身腱子肉,端是英武非凡。尤其是那雙厲眼,炯炯有神,一接觸就讓人望而生畏!
甚至你可以從他們的站立、走動、行為舉止看出端倪,他們腰板挺得老直,從不蜷著窩著或是斜著歪著,站在那裡就好似一堵直挺挺的牆。
他們進退有度,不卑不亢,說話聲音高亢但又不顯得咄咄逼人,城內到處可以看到他們的身影。
「天爺呀,咋個好像還有女娃子當兵的喲?」
小水村的村長咋咋呼呼喊了一句,立刻引來其他村長的側目。
「媽呀,真的是女兵!女人家咋能當兵,她們弱不禁風的,別上了戰場嚇得尿褲子!」
「這大王還真是古怪,竟然讓女子進了軍營,也不怕不吉利。」
而他們指指點點的正是來縣衙辦交接手續的王三娘。
王三娘本想痛痛快快的罵上幾句這鄉巴佬,可一想到自己今非昔比,已是女兵這邊的總教官,加之城主說還要從新來的流民中選出一千女兵來,那麼她就算是掌管一方城防的大人物。
哪個大人物會跟一幫沒眼力勁的老頭潑婦罵街?
想到這裡,王三娘收了臉色,反而笑盈盈說道:「各位老伯,咱們城裡不僅有女兵,還有女娃上學讀書,醫學院那邊也有女大夫。咱們嵐縣的姑娘可都能幹著,如今都能掙錢養家了。你們哪,與其在這裡指指點點,還不如快些回去讓你們的孫女媳婦都來參加掃盲班。只要通過考試,一天怎麼也是三十文錢,若是當了女兵、女大夫那更不得了,一個月至少也是一兩銀子呢!」
村長們倒抽一口涼氣,甚至從打飯排好的位置走出來將王三娘團團圍住,一聽說有錢拿,眾人哪裡還管什麼男女,只問:「丫頭,那你一個月多少錢啊?」
王三娘笑眯眯說道:「我已是掃盲初級班畢業,一個月五兩銀子呢。」
「喲呵,了不得,了不得啊!」
「媽呀,這世道還真是變了。一個月五兩銀子,這怕是比縣太爺拿得還多!」
「那…那嵐縣真有女兵啊,有多少人,啥條件呢?」
王三娘喜不自勝,鄉下的姑娘們大多健壯,又吃苦耐勞,都是當兵的好苗子!
城主既然有擴充兵力的打算,王三娘本來還擔心今年女兵又招不滿。
偏偏眼前這些人又剛好送上門來,今年女兵的招新任務必定能超額完成,這叫她如何不喜!
王三娘這下來了精神,也不計較這幫人先前的無禮,放下手頭的工作說道:「女兵得年滿十三歲以上,手腳勤快,能吃苦耐勞的。進了軍營,至少當兩年兵,每個月就是一兩銀子的月錢,每天包三餐飯,敞開吃那種。每訓練六天歇息一天,哦,每天還得上文化課,就是得讀書習字,其他時間就是聽城主調遣,基本都是協助流民分田或是維持秩序之類的事情。必要時候還幫著老百姓蓋屋子、收糧食、下鄉宣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