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那朵花可真漂亮

  蘇良點不了頭,哼哼哼的眨眼。

  婦人又打量了他片刻,面露古怪,「來找蘇家的?你是蘇家那啥遠親?」

  蘇良再次眨眼。

  便見頭頂被撥開的蘆葦重新歸位,在上方輕微晃動。

  腳步聲再次響起,同時婦人涼涼嗓音傳來,「哦,那你繼續躺著吧。」

  蘇良瞠目,「哼!哼!哼哼!」

  可是任憑他怎麼哼,婦人都沒回來,沒幫他一把。

  蘆葦叢外再次沉寂。

  蘇良不明白,事情怎麼就變這樣了?

  要不是家裡實在撐不下去了,他本不會選在這時候走大老遠的路來徒北山。

  一來在家養了一個多月,他的腿傷並未好全。

  二來就眼下來說,也不是好時機。

  大蘇家接連兩次碰壁,讓他對這個幾乎記不起的遠親有了些了解。

  蘇祥一家都是硬骨頭,典型吃軟不吃硬,想要緩和兩家關係把他們攏過來,需得徐徐圖之,急不得。

  奈何。

  家中婦人哭哭啼啼訴無米為炊,兄弟們蹲在他床前唉聲嘆氣,就連素來對他言聽計從的老母親都露出了為難之色。

  蘇良才不得已,親自過來想著同對方示好,周旋出個餘地來。

  一次不成兩次,次數多了,蘇祥這種泥地里打滾的粗人,總有抹不開面的時候。

  屆時,大蘇家再求什麼,他們便硬不下心腸繼續拒絕。

  哪成想結果會是這樣?

  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他連蘇家門檻都沒摸著!

  更可恨的是路過的婦人,都已經發現他躺在這裡了,竟然沒有伸出援手幫他一把。

  這就是被朝廷放棄的流放之地麼!

  憤怒交加間,蘇良身體傳出一股異樣。

  臍下三寸處似乎什麼東西在爬,感覺逐漸加重,像、像萬蟻啃咬!

  上方還有蜜蜂開始飛來在他臍部盤旋,片刻後落下來狠狠蜇向他。

  兩種感覺交織,簡直如同酷刑!

  他想起來了,毒不侵臨走前曾在他衣裳下擺抹了一把!

  又給他下了毒!

  「……」蘇良口不能言,被痛苦折磨得眼睛瞪大暴突,紅血絲爬滿眼白,額頭脖頸青筋迸裂,「啊——啊啊——!!」

  慘叫聲在蘆葦盪中傳出,驚走一群飛鳥。

  霍氏此時剛剛走到徒北山腳下,翻著白眼掏了掏耳朵,懶得走了,三兩下飛進自家後院。

  落地後,就聽隔壁院裡傳出笑聲。

  「桀桀桀桀……」

  「桀桀桀桀……」

  「毒爺爺,你怎麼了?從河邊回來就一直這樣笑,古古怪怪!」

  「小孩子懂啥?桀桀桀桀……」

  霍氏又伸出兩隻手指,默默堵住耳朵。

  霍子珩坐在堂屋門內看書卷,聽得她回來,抬眼見她這般模樣,笑問,「怎了?」

  「隔壁老頭笑成那樣你沒聽見?還能看得進書?」湊到男人身邊,挨著他坐下,霍氏把八卦嘰嘰哇哇就跟男人說了一通,「那大蘇家他奶奶的就跟水蛭一樣甩不掉,把對面的當血包了怎麼著?所以老娘壓根不想搭理,憑他躺倒天荒地老。」

  霍子珩搖頭失笑,「毒老整人的手段是連環的,那人定然夠嗆。」

  「可不是,我回來路上聽到慘叫了,嘖嘖,悽厲,慘絕人寰!」

  霍氏絲毫沒有同情的意思,靠著男人笑得東倒西歪,趁機吃豆腐。

  蘇家小院。

  灶房裡飯菜正做著。

  等飯的功夫,毒不侵帶甜寶跟仨崽子坐院子裡看夕陽,看著看著就笑兩聲,看著看著就笑兩聲。

  甜寶煩了,小爪子往老頭咯吱窩一撓,把撓出來的東西摳吧摳吧又啪的拍老頭胸口上。

  毒不侵,「……」

  「甜寶,你啥時候發現的?!」

  胳肢窩是他藏藥聖地,不是沒被人搜出來過,只是被人當成了污泥……因為他是吧藥直接抹在那兒的,要用的時候就摳吧點出來……

  秘密被發現,毒不侵嘴角抽搐臉部僵硬,有種光溜溜的感覺。

  甜寶小手指了指自己眼睛,她早就發現了,兩隻眼睛看到的。

  在河邊時,毒爺爺就在胳肢窩摳了粒黑豆抹在那人衣擺里。

  「噠,」甜寶小手方向轉了下,又指向清河灣方向,張嘴模仿,「啊——啊啊——!!」

  毒不侵一抹臉,拎起小崽子笑得又親切又熱切,「甜寶啊,乖,保密。」

  這小崽子!

  簡直!

  就是老天爺給他找的徒兒!

  太適合做小毒物了!

  眼睛尖!耳朵明!出手快!

  你不玩毒誰玩毒?

  你不玩毒就是浪費天賦!

  甜寶小身板抖了下,呆呆睜著杏仁眼,不知道為什麼,腦門有點涼。

  「來,乖寶,想不想知道這些黑泥巴是什麼毒?這東西叫蟻后漿!螞蟻聞到一點點味道就會蜂擁而上,直到把這些黑泥吃乾淨為止,桀桀桀桀!還有,蜜蜂也喜歡這味道!」毒不侵低聲笑話,單獨給甜寶開小灶,「那傻逼難受是難受,不過被蜜蜂蜇了之後就能動了,蜂尾毒正好是他中的第一種毒的解藥,桀桀桀桀。哎呀你別爬走啊!」

  老頭手一伸,把手腳並用爬出兩步的小奶娃又撈了回來,他還沒教完呢,「這第一種毒也有名字——」

  甜寶忍無可忍,跟捏蛇頭時一樣捏住了老頭的嘴。

  耳根清淨了。

  夕陽沉下山了,天邊紫紅雲霞絢爛至極。

  蘇家院後的徒北山一低峰,兩道身影靜立,一黑一白。

  「主子,蘇家四周一直有我們的人在監視,主子為何還要親自走上一趟?」黑衣人不解道。

  百曉風摺扇輕搖,「無聊了出來走一走,哪裡稱得上親自走一趟,正好路過。」

  這話敷衍得毫不掩飾。

  黑衣人低頭,不敢詰問。

  「剛才在清河灣蘆葦盪,你可看出異樣了?」百曉風視線落在下方小院,遙遙注視那個拿捏毒不侵的小娃兒。

  黑衣人應聲,「唯一的異樣是那朵大葉龍膽。」

  「是啊,那朵花可真漂亮,又艷又鮮。毒不侵那個老東西,可不是會留新鮮存貨的,也留不住。」

  手中摺扇一收,百曉風輕笑兩聲,往山峰另一條下山路舉步。

  「讓監視的人都撤了吧。養了那麼久,養出一群眼瞎的廢物。回去了讓他們自己去領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