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金秋。
自九月入秋伊始,皇城都安逐漸熱鬧。
西陵老皇帝壽辰在即,各國使臣來賀,城中驛館出入的人潮絡繹不絕,車馬如龍。
驛館對面隔了兩條街的南大街酒樓,三樓雅間裡,一群錦衣玉冠的當地商賈推杯交盞言笑晏晏。
「白老弟這次過來趕巧,我西陵每年秋季最為熱鬧,皇上壽辰前後,城中夜裡處處有花燈可賞,在城樓上登高遠眺,火樹銀花美不勝收啊!」說話的西陵古玩商駱川,四十來歲年紀,常年浸染商場,老練深沉,「咱們生意慢慢談,你在都安多待幾日,合作這麼多年,此番讓老哥我也有機會儘儘地主之誼!」
布匹商應世通立刻趁勢搭話,「都安是駱老闆的地盤,我們幾個外地趕來的這次跟著沾沾光,可不能嫌棄我等厚顏啊!白老弟年紀輕輕但能力不俗,憑雙手給自己掙來偌大家底,我應世通最佩服你這樣年輕有為的人,咱們之間的生意沒得說,一定要算上我一份!」
「能將生意做到舶來,白老弟絕非等閒!你上次從舶來帶回來的貨品我們沒趕上,這次一定要提前跟你預定好,下一趟再運回來的貨,定要讓我們幾個也分一杯羹哪!」旁邊幾人也齊聲應和,將酒桌上氛圍拱得更熱烈。
白奎舉起酒杯,朗笑,「白某一個粗人,能得諸位大老闆賞識是我的榮幸,我先敬諸位一杯,預祝我們合作長久,共享富貴!」
「好,合作長久,共享富貴!」
席間眾人談笑風生。
白奎此人來歷神秘,一眾僅知他是大越人氏,至於家世背景卻是查不出來,但是這對他們來說算不得什麼大事。
他們彼此之間已經合作數年,白奎雖神秘,做生意卻極有手腕,每次合作都能帶給他們不菲的利潤。
做生意的,有利可圖即可。
走出酒樓已是月上中天,都安城大小街道亮起了各式各樣造型精美的花燈,熱鬧若燈市。
燈市一如駱老闆所言,處處火樹銀花,美輪美奐,天上的星月光芒都被映襯得黯淡了許多。
十月秋夜風沁涼,白奎站在川流不息的街道上,一襲玄色錦服隨夜風輕揚,身姿魁偉高大面容俊朗,站在一群圓潤富態的商人中間,如鶴立雞群。
迎著風,賞著景,酒桌上喝的滿肚子酒這時候似才開始上頭,帶出點微醺,他舒適的眯了眯眼,轉眸之際恰看到人潮擁擠的街道另一頭,一輛奔馳中的豪華馬車猛地停下,待馬車前挑著花燈的老漢走過後,馬車才有重新起行,放慢了速度。
白奎挑眉,眼底掠過趣味。
鬧市里人給車讓行他見得多,車給人讓行倒少見,豪華馬車給卑微小民讓路就更少見。
「咿?那是三公主的馬車!三公主定是出來賞花燈來了!」在酒桌上應對持重的駱老闆,此刻咋呼勁兒像是個初出茅廬的菜雞,喜形於色。
白奎不動聲色,笑道,「三公主?聽駱老闆這口氣,對三公主似頗為欣賞。」
「白老弟不是西陵人,大概有所不知,對三公主欣賞的可不止我一個,我們西陵百姓都喜歡這位公主,哈哈哈!」
「哦?願聞其詳。」
「我西陵有三位公主,三公主是當今聖上最寵愛的一位。雖得萬般寵愛,公主卻沒有驕縱跋扈的習性,她跟皇上一樣,愛西陵的子民。」提起這位三公主,幾位商人臉上俱浮出和煦笑意,「剛剛你也看見了,眼見為實,諸如此類事多不勝數。我敢說,普天之下,這樣的公主只有我們西陵有!」
「聽說皇上要趁此次壽宴給三公主定下親事,屬意的是北襄那位年少成名的漠北王,若是親事既定,日後西陵與北襄便是強強聯手了。」
「漠北王心悅我西陵鳳臨公主,此事幾乎天下皆知,這兩年他光是求親就求了兩次了,為了等鳳臨公主,他後院至今無人,算來他今年也有二十五六了吧?如果人選是他,跟我們三公主倒算得上郎才女貌,背景實力亦相當,是可喜可賀的好事。」
幾人聊得上頭,話題開始持續圍繞在三公主身上,白奎在旁聽著,淡淡一哂。
他對這些皇家故事不怎麼感興趣,獨自闖蕩江湖十數年,他跟三教九流打交道,唯獨不結交朝廷的人。
規矩多,麻煩。
……
白奎在都安城待了六天。
這次是因為駱老闆引薦,給他多介紹了幾位合作夥伴,他才又親自來了一趟西陵。
初次合作,他得親自來見上一見,摸一摸那幾人的為人品性,方能決定要不要展開合作。
六日後,西陵外城碼頭。
白家商隊帶著此次要運送的貨物裝船,因為貨物太多,光是裝貨上船就花了一整天功夫,待得忙活完畢,天色已入夜。
碼頭旁空地上停駐馬車,白奎坐在車廂里閉目養神。
「家主,所有裝船的貨品屬下都親自清點過,這是清單,核對無誤。」白元走到車窗旁,將記錄貨品的帳本清單呈上。
白奎嗯了聲,將帳本接過來,可沒有打開。
天已經黑了,碼頭上燈光黯淡,車廂里更暗,實在看不了帳本。
「你辦事我放心,帳本到了船上我再行翻看。」撩起車簾跳下馬車,白奎順手在白元肩上拍了下,力道不大,白元愣是被拍得膝蓋折了個彎,「上船!回程!」
跟上家主腳步,白元在後頭弱弱嘀咕,「家主,您拍人力道忒大了,屬下早晚被你拍骨折。」
「能耐。」白奎哼笑,負手而行,「西陵的關係網已經差不多了,以後著白家商隊來接貨即可,白元,你跟著我也跑了十幾年,辛苦了,這趟回去以後就待在家裡,當個清閒掌柜吧,月錢不變。」
「是!」白元這次應得脆聲,什麼埋怨都沒有了。
跳上泊在碼頭的私人客船,白奎舉步往船艙走時腳步不可察頓了下,容色不變繼續走進艙內,夜色下眸色幽深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