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中秋臨近。
傍晚的天空落大片絢麗晚霞,徒北村攏在紫紅霞光中,寧靜祥和。
村中炊煙裊裊,遙可聞笑語陣陣,柴火燃燒的木質清香混著飯菜香氣,處處都是讓人心安的煙火味道。
「娃子們!斷刀,兒子誒!爺爺回來啦!桀桀桀桀!」
老頭熟悉的詭笑從村口飄進村中。
及後又有歡呼此起彼伏,「阿爺阿奶!爹娘!斷刀叔叔!我也回來了!」
「給你們帶好東西了,快出來迎接!」
「村里娃子們出門集合!可多可多好吃好玩的!」
村里人聞聲齊動,紛紛在院裡探出頭來,笑顏燦爛,「毒老,長冬!甜寶!阿彧!小武,小麥穗!你們都回來啦!」
百曉風飛在半空,一襲月袍飄逸瀟灑,待聽到長冬二字,飄逸的衣角都僵硬了。
他反手一個大暗器,精準砸中喊他長冬的村報信官,「哼。」
王川手忙腳亂把砸到臉上的東西接住一看,一個包裹,打開後,裡面包著的是兩塊湛藍細面棉布料。
他大笑,揚起包裹,「長冬,謝了啊!」
飛遠的男人咬牙切齒,「閉嘴!」
「哈哈哈哈!」四周笑聲一片。
不僅王川有禮物,村里各家各戶都有。
毒老頭、蘇武、小麥穗身上掛滿大包小包,沿路往村兩邊的農家院裡扔東西。
白彧跟甜寶兩人身上同樣掛滿東西,但是氣質及氣勢使然,看起來也如披著麻袋巡遊的王者。
這次回來一行特地給村里人都帶了禮物,當中更多是為感謝。
外人只道住在徒北村的村民們享受著最好的庇護,可蘇家孩子們常年奔波在外到處瘋跑,一直陪伴家中長輩的,是村里人。
各種瑣事搭手幫忙、時常串門聊天嘮嗑,不起眼,卻實實在在。
是這些村民,讓爺奶爹娘的日常生活更舒心。
甜寶心裡都記著。
拿到禮物的漢子、婦人們驚訝又開心,各自展示自己收到的禮物,誰都沒有客套推拒,那是生分。
另邊廂聽到毒爺爺回來的吆喝,村里孩童們簡直要樂壞了,呼啦啦從家院子裡衝出來,又蹦又跳朝毒老頭涌去,「毒爺爺,你給我們帶什麼好吃的啦!」
毒老頭兩手叉腰大字型在路中央站定,在娃兒們圍到身邊後,下巴高抬眼兒一斜,「就知道惦記吃的,一群饞貓!」
凶不過一瞬,又得意笑開,伸手在包裹里一把一把往外掏,「爺爺給你們帶的自然是好東西!來來,都有份,別搶別搶昂,多著呢,不夠吃下回還給你們買!」
花生豆、碎了邊角的栗子糕、拇指酥餅、芝麻丸子、瓜糖……各種小零嘴琳琅滿目,量特足。
年年歲歲兩個大娃子擠在小童們中間,已經儼然兩個孩子王,「毒爺爺,我們最惦記的是你,比惦記吃的多多了!」
「誒這花生豆又香又脆,好吃!毒爺爺,給,嘗一顆!」
其餘娃子們彎著眉眼,有樣學樣,「這個芝麻丸子也好吃!毒爺爺,麼麼餵你!」
「栗子糕,軟軟的可好咬了,毒爺爺你也吃!」
「我也要餵我也要喂!毒爺爺你吃我的酥餅!」
老頭嘴巴被塞得滿滿的,搖頭晃腦抖著肩,三角眼笑成一條縫。
蘇家院子門口站著烏泱泱的人。
蘇阿爺蘇阿奶並排站在前頭,稍後方是魯嬤嬤,斷刀,霍子珩夫妻,白奎。
再後方是蘇大、蘇二兩對夫婦,大鬍子因為輩分差,跟妻子胡秀兒憋屈站在最末尾。
他旁邊是蘇家最小一輩的蘇安跟冰兒。
牆頭、屋頂上,還有墨蒼、石英跟望白一家三口,有墨家神兵。
分完了手裡的禮物,甜寶恰走到家門口,對上一雙雙親切帶笑的眼,甜寶不自覺彎起唇角,「阿爺,阿奶,爹,娘,斷刀叔叔,師父師娘……我回來了。」
天際晚霞漸退,夜色落下,蘇家人身後,小院裡有暖黃燈光透出,柔柔映照那方空間。
甜寶的心便覺踏實了。
她的家。
她的親人。
她所有在意的。
都在這裡,觸目可及,健健康康,齊齊整整。
這是她的來處。
亦是她的歸所。
唳鳳展翅可沖九霄,而蘇家是梧桐木,是她唯一想要棲息的地方。
……
甜寶一行歸家,這晚的徒北村,熱鬧更甚從前。
百家燈火與天上繁星相輝映,四處是村民談笑聲。
院子外那條黃泥路,小娃兒們來回奔跑蹦跳,稚氣話語不絕。
所有人都似意識到,甜寶他們這次回來與別次是不同的。
這次回來,不會只待一段時間就又跑出去。
不會再走了。
蘇家飯桌擺到了院子裡,桌上點蠟燭,就著夜色圍桌吃飯。
孩子們回來前就來了信告知,是以家裡早早就開始準備豐盛飯菜,只等著他們回來。
「知道你們快到家了,阿爺阿奶特地在小集買了好多食材,白伯伯還特地從城裡帶瞭望鵲樓佳釀,還有大鬍子叔叔專門找漁民村那邊買了幾條又大又肥的魚……姑姑跟娘、二嬸還有霍師母在灶房裡忙活了好半天做的一桌好菜!姐姐、穗兒,你們要多吃點!」
冰兒肚子已經顯懷,坐下時像懷裡揣了個小盆,惹得小麥穗頻頻探頭去瞧,嫌不夠,還伸手輕輕去摸。
癢得冰兒咯咯直笑。
長輩們瞧著忍俊不禁。
劉月蘭笑間不忘給女兒夾菜,「這是娘親手燒的魚,你姑姑在旁指點,味道比以前做的要好,嘗嘗。」
甜寶用碗將魚肉接過,鮮香的魚肉味兒即往鼻尖沖,她臉色莫名微變,胃部湧出一股難抑的反酸感。
「嘔——」
桌席間歡聲笑語立刻消失。
桌子上方幾塊筷子凝滯般不動彈。
小麥穗不明所以,擰眉擔憂,「姐姐,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婦人們,「甜寶,你是不是想吐!」
毒老頭手裡筷子已經飛了,下一瞬手指搭上甜寶腕間,「爺爺要有小重孫了!」
當、當——白彧僵在半空的手指鬆開,筷子砸碗。
甜寶,「……」
甜寶難得滿面茫然,四顧身邊各種表情的臉。
好神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