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搜捕的人鎩羽而歸。
南場主金博比東、北兩場主更早得到消息。
「逃跑的是孿鞮伊。」金博冷笑,想起邀其他三位聚首議事時吃的那些憋,只覺心情大好,「兩個場子的人幾乎搜遍全城都沒把人找出來,總不可能插上翅膀飛了。現在唯一沒能搜的就是蘇九霓等人的住處,人一定就藏在那兒。這次換我坐山頭,看他們兩個怎麼收場!」
「可是蘇九霓他們跟孿鞮伊素不相識,為什麼會出手幫他?」
「他們為什麼幫忙不重要,重要的是逃跑的是孿鞮,他能在斗奴場裡撐七年,意志非常人能比。能讓一個人在絕境中奮力求生,支撐他的要麼是牽掛,要麼是仇恨。孿鞮伊恰兩者都有。把這件事傳去王都,可汗該要坐不住了。」
可汗想削貴族的權,把蘇九霓當成刀子用。
可按照眼下事態發展,最後刀子對準的是誰的心臟,可不好說。
他背靠的是王都貴族,自然要出手幫上一幫,在中間再添一把火。
北場主大宅,正廳。
廳中燒著火爐,暖意融融,空氣中卻流動讓人瑟瑟的沉冷殺意。
上首,阿羅涅大手一拍,堅實實木椅扶手應聲而裂。
「為什麼恰好是蘇九霓那些人!」饒是他心思深沉,這時候也難保持喜怒不顯於色。
他臉色陰沉如水,冷冷看著跪在下方的人,「我一再叮囑,送去東場的斗奴一定要確認瀕死,再無掙扎之力!為何偏偏在孿鞮伊身上出了意外!」
下方人瑟瑟發抖,被嚇得不敢抬頭,「場主息怒!我們將人運過去之前確實再三確認過,孿鞮伊內腑已受重創,早上的比斗更是連中二十幾刀,有三刀在致命要害!加上他這些年撐下來底子已經極是虛弱,照理根本沒有逃跑的可能!屬下也不知為何他竟然還能獨自衝出東場!屬下猜測,東場可能有奸細跟他裡應外合!」
孿鞮伊抬出去的時候儼然一個血人,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地。
會發生這樣的事讓人始料未及。
「場主,孿鞮氏躲在暗處的餘孽猶未死心,此番若讓孿鞮伊逃出去,日後必成王之大患。」靜立一側的居士開口提醒。
「我知道。」阿羅涅用力捏住作痛的眉心,閉上眼,「即刻傳信回王都,將此事稟告可汗,連同蘇九霓等人行事一併報上。在那邊傳回命令之前,命人秘密守住夷城各處出口,嚴防孿鞮伊逃出城。」
他本想坐山觀虎鬥,讓蘇九霓先跟擁護王都權貴的三家對上。
沒成想他還沒出手拱火,事情先落他頭上了!
倒是他先讓人看笑話!
……
整個夷城的居民、商販、乃至南場西場,都在暗戳戳等待事態發展。
結果那日小客棧鬧出事後,接下來數日竟然風平浪靜。
不管須卜闡還是阿羅涅,都沒有再派人擾小客棧。
唯一能拿出來說道的大概只有城中幾間藥鋪好幾種救命藥材一夕被人掃光。
小客棧里。
前幾日救回的血人經過幾天救治及休養,總算能勉強看出個人樣,命算是搶回來了。
人能開口說話的第一天,就被毒老頭查戶籍一樣往上查了個祖宗十八代。
「孿鞮氏,沒敗落前是匈奴實權最盛的貴族,地位僅次匈奴王。聽說往上數幾代,族中出過三位可汗呢。」小麥穗作為旁聽,很是盡責的給哥哥姐姐轉述,「那麼大的勢,怪不得合族差點滅絕。現在匈奴王權落在赤勒一族手裡,當然要剷除對王權最有威脅的人。」
「他這麼拼命逃出來,看來是想報仇了。」甜寶淡道。
幾人就坐在孿鞮伊不遠,大大方方討論這事,沒有避忌的意思。
白彧手指在桌面輕點,「我們在這裡休息了好幾天,也差不多該啟程王都了。送佛送到西,把他一塊帶出去。」
百曉風頷首,蛇眸往旁邊睡房瞥了眼,對上床上躺著的人兩隻眼睛,「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況且在全城無藥可用的情況下把他救了回來,自不能白救,總得對我們有點用。」
說到這個,毒不侵就格外來氣,「那幾個場的人來硬的不敢,悄無聲息把所有藥鋪能用的好藥材全收走了,以為這樣就能難倒你爺爺!哼!做夢!老子買不著,老子偷得著!」
蘇武望天,可不就是偷來了麼,得虧他們動作快,要不然那麼多藥材就全被燒成灰了。
四個奴隸場的人下手真夠闊綽,把藥材集在一處,他們一偷偷來七八支好參。
睡床處,孿鞮伊沉默。
外間的對話他聽得懂。
這些人也知道他聽得懂。
他雖不知道這幾位有能耐在夷城救下他的究竟是什麼人,但是以他們的本事,若能合作,對孿鞮氏目前是利大於弊的。
他沒有選擇,也不能猶豫。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
片刻後,他啟唇,嗓音乾澀嘶啞,「伊……銘記大恩!」
外間六人,「嘖,自然要記。你要是忘了,我們會提醒你。」
「……」
既要離開,幾人不多想,也不多耽擱。
當夜趁夜,帶著人準備悄悄出城。
孿鞮伊傷勢太重,想要養到能自己行走,至少需要月余,他們沒那麼多耐心等。
蘇武成了背人的苦力。
毒爺爺他不敢使喚,長冬叔叔他也不敢使喚,白彧他倒是敢使但是打不過,只能自己上陣。
幾人出城,說悄悄,實則根本悄悄不了。
全城的人都在看著他們。
到得城門處,燈火通明,亮若白晝。
寒冬夜,風雪不歇。
城牆上方弓箭手搭弓備戰,只待一聲令下。
城牆下,四個場主並立於前,身後是重重肅殺重兵,殺氣四溢。
對面,甜寶跟白彧立於前,將另五人護在身後,神色沉著淡然。
「明月郡主,我們不欲與你們為敵,你們幾位要走,我們絕不阻攔。」阿羅涅開口,聲音穿透呼嘯狂風,傳至對面幾人耳中,他嗓音沉得很,「但是那人是我北場逃奴,我們放你們六人走,你們也請把逃奴給我們留下。」
孿鞮伊伏在蘇武背上,手指不自覺蜷起 ,唇角緊抿。
四個場這般陣仗,他們……還會幫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