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落腳客棧房間,六人圍桌而坐。
只從煎餅鋪子回客棧的一路,幾人就聽到不下四撥人閒聊佛祭、白袍男子、聽說姓百、中土來的人……
「胡蠻王為了引走我們真夠下功夫的,這些『議論』我們還沒進城就開始往我們耳朵傳了,只差沒指名道姓去了別宮那位就是百叔叔。」房裡無外人,小麥穗使勁翻白眼。
蘇武樂,「年紀輕就是這點不好,總被人當成閱歷淺的江湖菜鳥。楊叔,外域跟中原之間消息流通是不是很不靈通?中原發生的大事沒怎麼傳到這邊來?」
蘇武合理懷疑就是這般。
否則胡蠻王沒道理如此小看他們。
楊直哭笑不得,他們要是江湖菜鳥,那菜鳥就沒地兒活了,「中原跟外域之間雖然相互提防仇視,但是也沒有消息滯後到這種程度。外域各處像烏金城那樣混集兩地商人的地方不少,中土那邊的消息外域自然也有耳聞,只是沒有那麼詳盡罷了。」
「胡蠻王在位二十多年,從他父輩開始就四處征伐周邊小部落,逢戰必贏,至如今胡蠻兵強馬壯實力盛極。他小看我們並非因為沒聽說過我們幾個通緝犯的名頭,只是他也沒有低看自己。胡蠻是他的地盤,他占的是主場,若真在這裡對上,他占他所認為的優勢。」白彧開口,一針見血,「最重要的一點,胡蠻王並沒有打算跟我們硬碰硬,否則不會傳這些話出來混淆視線,試圖將我們引開。他找上乾爹,不是現在就要與我們為敵,只是想要達成別的目的。」
旁邊幾人看著他,聽得聚精會神,他偏偏停下了,彎起桃花眼戳了戳身邊女子,「媳婦,你接著說。」
眾,「……」
小麥穗直接呸了聲,白彧就是個膩歪王!無時無刻搞點小動作昭告他是姐姐的夫君!
煩死了!
甜寶撓撓下巴,無奈又好笑,從善如流開口,「所以乾爹在他手裡暫時沒有性命之虞,我們無需被左右,繼續依計行事即可。」
白彧笑吟吟,「諸位,我想說的甜寶都說了。」
諸位又被噁心了一回。
甜寶嘆氣,嘴角微彎,自己的人自己寵著吧。
成親前她說過以後會像阿湯哥對阿如那般對他好,說話得負責。
「今晚就行動,宜早不宜遲。」甜寶又道,「入夜後你們便出城,給我打掩護引開背後視線,我去王宮探路。」
事情談完,白彧把閒雜四人趕出房間,關上房門前被憤憤的小老頭扣了一巴掌。
房門關上了,甜寶才將藏於袖中的小紙條拿出來。
那是走出煎餅鋪子時,擦肩而過的路人塞過來的。
「上頭寫了什麼?」白彧走到她身邊,微俯身湊近,跟她一併看紙條上的字。
漢字。
潦草寫著「百在王宮南」。
夫妻二人對視一眼,雙雙挑眉。
「銀簪主人。」
「王太妃。」
會給他們遞告密信息的,想來也只有王太妃,這幾日聽到的傳言裡跟乾爹親人重逢的那位。
「我查到的消息,那位王太妃在王宮已經四十多年,原是胡蠻先王最寵愛的一位妃子。先王死後,王后長子繼位,寵妃成了王太妃,但是在宮中少了依仗,日子並不好過。」踏上胡蠻國境前,白彧就已經令殺殿跟望鵲樓一併查胡蠻王族信息,資料掌握詳盡,「若她與乾爹真是親人,時隔這麼多年才找上門來,背後定有所圖。現在又給我們遞消息告密——」
白彧挑唇,笑意譏誚,「九兒,你說她是敵是友?」
「她是敵是友,由乾爹決定。」甜寶抬手捏住他臉頰,一個抬眉霸氣十足,「我們何時給人做過梯子?」
「九兒~別捏臉啊……」
「捏。」
「那你輕點?」
「你先站直。」
「……」
……
天色擦黑,天光開始昏暗。
城中亮起盞盞華燈。
在大客棧住了一晚的客人退房離開,六人上了門口賃來的馬車,朝城門方向馳去。
馬車一動,藏身客棧外各角的探子即放出隱秘信號,沿路監視,便是馬車出城了也沒放鬆。
「啟稟王上,目標已出城,往靜山去了。」
「確定六人都走了。」
「確定,六人出了客棧後便上了馬車,到離開城門都未有停下,也無人下過車。」
「蘇九霓跟白彧一行全是狡猾之輩,不可大意,在他們離開胡蠻之前,要時刻緊盯。」
「是!」
探子跪在王殿稟報時,一縷黑煙掩於夜色悄悄潛入王宮,疾快詭譎如同乍閃鬼影,無一人察覺。
三月轉暖,王宮南邊的偏殿盈上花香。
殿內亮著燈,西邊窗戶支著,從里透出橘黃燈光。
月袍男子在臨窗小榻上置了一張矮几,鋪了宣紙執筆作畫。
單手支頜身子歪斜,姿態散懶隨意,另一手上的毛筆蘸墨在宣紙上塗抹,隨便得如同塗鴉。
停下筆後覺得不滿意,隨手將宣紙揉成一團扔到腳邊。
縱看榻子上,矮几四周,像這樣的紙團已有七八個,散落四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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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忽有一陣微風過,矮几一角燃燒的燈盞,火苗閃了兩閃。
男子將毛筆往青玉筆山上一擱,舒展兩臂伸了個懶腰,反手將燈盞熄了。
整個宮殿陷入一片漆黑。
只餘下殿門外檐角角替下懸著兩個依舊明亮的燈籠照明,光不至西窗。
「乾爹,沒吃苦吧?」待四周暗處動靜隱去,窗外飄來女子清冷帶笑嗓音,壓得極低,輕如風拂。
百曉風轉身背靠窗,唇角高高翹起,哼道,「你乾爹是會吃苦的人?四周有人監視,別逗留。」
說著他將腳邊紙團攏了攏,從窗戶塞出去,動作小心,避開了窗戶設置的陷阱。
甜寶接紙團的動作同樣小心。
這個窗戶,交叉懸了細如髮絲的黑線,上端木框後連接拇指大小鈴鐺,若有人為動作,碰到絲線就會震動響鈴。
「乾爹無聊作的畫,神兵圖全圖,分成碎片畫的,拿回去拼一拼,教你的六宮機關陣可還記得?」
「記得。」
「胡蠻王想要神兵圖,去取圖的人現在應該已經在流放之地,莫要阻擾。他想探秘尋寶,讓他尋去。你們趕在他之前去把寶地清掃光,給他留一粒塵乾爹就當你不孝。本座讓他吃灰,哼!」
甜寶,「您現在不跟我走,是打算留在這裡多當幾日祖宗?」
「自然,本座睚眥必報,從不吃虧。」
「……」
看樣子確實一點苦沒吃。
還能反過來算計人。
甜寶捧著皺巴巴的紙團走人,如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氣得男人磨牙,是真一點不擔心他。
不孝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