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惡報必有時候

  四月初六,春光好。

  和風帶著花香,屋頂上曬太陽的貓攤開肚皮懶洋洋。

  長京臨街的鋪子,尤其茶樓酒樓,一大早就坐滿了客人。

  二樓三樓包間更是早早就被人訂完了。

  今日皇上立後大典,帝後會同乘皇輦繞城游一周,與民同樂。

  百姓莫不想趁此機會一瞻帝後風采。

  巳時中,喜慶宮樂遠遠傳來,皇宮儀仗隊拉馬駕車出現在長街頭。

  「來了來了!皇上攜皇后游城了!」

  隨著一聲呼喊,皇城瞬間沸騰。

  街道兩邊擠滿了奔來觀禮的百姓,二樓三樓臨街窗口一扇扇支開,拋出紅綢,撒出漫天花瓣,場面綺麗唯美。

  明黃色寶蓋皇輦就在儀仗隊後方,周圍環繞百官、騎行衛。

  於喜慶中又透出無上威嚴。

  待皇輦行至東西巷十字路口時,一隻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掌將紗簾撩起一角,身著龍袍的青年天子自縫隙中往右側上方看去。

  視線落於第一茶樓三樓花窗。

  花窗處好幾人倚欄而立,肩擠著肩,笑吟吟往這方看。

  有鼠須銀冠小老頭,有渾身靈氣的小丫頭、剛剛挽起髮髻的嬌憨新婦,有眉目清秀清雅如竹的年輕書童……

  不知他們從哪弄來的花瓣,裝了滿滿一竹籃子,瞧著皇輦快到窗下了,抓起紅色花瓣就撒,笑鬧聲讓人聞之生悅。

  精靈小丫頭塞了把花瓣給書童,「……撒嘛,可好玩了!」

  書童對這丫頭似極寵溺,拒絕不了她的要求,隨手將那把花瓣揚下。

  陽光一線線,春風一縷縷,單薄花瓣乘風飄零,打著旋兒飄到皇輦前。

  撩著紗簾的大手一松,掌心平展,將一瓣花瓣盛接掌心,虛虛握住,若無其事收回。

  微涼觸感在掌心處侵襲,又很快被體溫溫熱。

  「妾身不知皇上也有這般近人的一面。」旁側女子嗓音輕柔乾淨,淺帶兩分笑意。

  天子抿唇笑笑,眉眼間情緒難窺,「那皇后對朕可誤會頗多了,朕也長著凡心。若非身份不允,朕倒是更樂意跟百姓走近了同樂。」

  皇后被這番話逗得再次掩唇輕笑。

  皇上的話真真假假,她無需費心分辨。

  她的任務是母儀天下,為皇上主持中宮,替皇室綿延子嗣,百年攜手,只要能相敬如賓,足以。

  ……

  第一茶樓。

  小子姑娘們擠在窗口,直到皇輦過去了,竹籃里的花瓣撒完了,才意猶未盡回到茶桌。

  「可惜沒能看到皇后長啥模樣,五師兄剛才也不將紗簾拉開些,我費勁瞧也只瞧著一小片鳳袍。」小麥穗甚是遺憾。

  毒老頭翹起拇指梳了梳鼠須,趁機撓幾下痒痒,「這有什麼可惜的?晚些咱不是要去喝喜宴嗎?到時候好好看!」

  「可瞧見彧兒了?」百曉風坐在一處玉扇輕搖,睨著對面金刀大馬的魁梧男人,似笑非笑問。

  白奎,「……」

  喝了口茶,白奎一本正經,「臭小子打小長得好,穿上粉色宮裝,別說,也是個絕色。」

  頓了下,他又道,「我就是為這個來的。哈哈哈!」

  他本沒打算來的。

  但是彧兒偏偏被魏離跟小文小武幾個算計了一把,要來扮一天宮女。

  那他這個當爹的就不能不來了。

  看兒子扮裝的機會不常有,尤其是扮女裝。

  他這一笑,讓本來想憋笑的眾人也憋不住了,伏在茶桌笑成一團。

  剛才白彧就在皇輦前頭,為了遮掩有些突兀的身高,人是坐在儀仗車馬隊上的,穿著粉宮裝,拿著兩根鼓棒幫忙敲鼓。

  渾身殺氣,臉臭得像吃了好幾隻蒼蠅。

  甜寶腦子裡閃出青年臭臉,眼底漾起笑意。

  白彧說到做到,過來換上了女裝,卻沒讓她扮成護衛一併入宮。

  小麥穗說,因為白彧小心眼,吃醋。

  這等小心眼……甜寶杏眸一彎,真可愛。

  游城隊伍從宮門出發,沿著皇城主大街繞城,需經驛館以及幾道城門之後再返回宮中。

  宮樂逐漸遠去,簇擁在大街兩側的百姓們也隨之散了,回到茶樓酒樓里喝茶飲酒熱議。

  第一茶樓斜對面巷口處,兩道人影混在人群中悄然離開,七彎八拐後進入城南驛館後方舊民院。

  「如何?可見著了?」堂屋裡坐著幾人,看到兩人回來,立刻起身急問。

  回來的人點頭,「見到了,那人只在花窗前站了片刻,但是我一眼就能確定,跟畫像上所畫幾乎沒有出入!此次出來他應該沒有易容,就是他!」

  最先問話的彪形大漢眼裡幽光閃爍,唇角翹起一角,「看來墨家餘孽沒說謊,他原來一直躲在流放之地,當起了天下無不知的望鵲樓樓主。」

  「既然已經探得信息,我們也須立刻離開,儘快趕回去把消息告訴王上。」

  「走,立刻出城!」

  ……

  天色入夜。

  游城的皇輦回宮,宴請百官及使臣的宮宴即將開席。

  又是一輪熱鬧。

  太和殿裡列席,使臣與大越官員分席而坐。

  殿內燈光輝煌,亮若白晝。

  與對面大越官員一派喜悅鬆快不同,使臣們皮緊得很,時不時要扭頭往四周掃一圈。

  「聽說玄景帝請了流放之地的貴客來?」陵江跟龍元使臣團相鄰,悄聲打探。

  龍元紫袍王爺比問話的還要警惕,「自然是要請的!他們關係可不一般,無論如何那邊都會有人來,本王此前跟你們說的記好了,謹言慎行,笑臉相迎,否則——當年南桑大典上,中招的人不知凡幾,本王僥倖撿回一命,才有今日能給諸位提醒,好自為之!他肯定來!」

  「這、他要是來了……南桑的人今日也在,豈非要?」露餡?

  紫袍王爺往某個方向瞥了眼,那處獨辟一席,坐的就是南桑使臣,被排擠的,「哼,其他的事兒諸位就別操心了。天道輪迴,惡報必有時候!」

  一行人說的話在外人聽來跟打啞謎似的,但在局中人耳里,則心照不宣。

  當年南桑仗著勢大狂妄,目中無人,竟然罔顧規矩對他國使臣大開殺戒,這次南桑使臣團來了大越,怕是要有來無回!

  至於誰會下手,幾國排排坐的使臣們紛紛坐直身子目不斜視,扮出無辜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