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桑大軍營地。
入夜後各營帳亮起燈光,身著銀鎧、布甲的兵將坐在帳前大口喝酒,高聲說笑。
「前方戰線捷報頻頻,一個月破開東濮邊境防守,二十日攻下赤城、十七日拿下陽城……」
「哈哈哈!有神兵助力果然非同凡響!我南桑軍越打士氣越足!」
「幾場仗打下來,南桑損失不到兩萬,但是東濮跟北襄死了至少十四萬兵馬!我南桑以一敵二亦勢不可擋,打得東濮北襄是聞風喪膽啊!」
「照這個速度,三五年後我南桑就能成為中原霸主!天佑南桑!皇上威武!」
主帥營帳內,南桑太上皇與閆長空相對坐於朱漆矮桌前,酒氣淺淺氤氳,一壇烈酒已飲過半。
聽著外頭遙遙傳來的說笑聲,閆重明臉上並不見多少得色。
「是我大意了,還是小看了鬼帝白彧,白白將五百神兵送到他手裡。」閆重明聲音很沉,此事儼然成了他哽在心裡的刺。
當日之所以會親自現身,一是不放心將神兵交到別人手裡使用,第二個目的何嘗不是想親手打白彧的臉,讓他看看他自以為死在他手裡的南桑太上皇還活著,被耍了一道的人是他白彧。
結果,白彧看到他現身的時候,不見半點震驚意外,分明是早知如此。
他閆重明活了七十多年,一身城府自問從不輸人,卻在個年輕後輩手裡連連栽跟頭,賠了夫人還折兵!
「白彧此人詭計多端手段百出,教人防不勝防,皇祖父一時大意才被他騙了去,此事無需過於記懷。」閆長空拿過酒罈倒酒,淡道,「就算丟了五百神兵,我們手上也還有近四千五可用。無需太過擔憂。」
「不,我們雖仍有四千五神兵,但是能使用的次數已經極少,就算把石英剩下的頭皮一再細分,也不足巴掌之數。」閆重明眸色陰沉,暗光閃動,「白彧這個人,乃大患,不想辦法將他除掉,我始終難以安心。當年蘇九霓死後,石英的蹤跡就再尋不著。我最擔心的是石英在白彧手裡,若真如此,我們的四千五神兵便會淪為廢鐵。」
頓了下,他抬頭灼灼盯著閆長空,「東濮皇跟聞人靖帶著幾個附屬小國皇帝往流放之地求助,可有結果了?」
「那邊盯著的探子暫未有新消息傳回來,最近的消息是聞人靖等七人剛剛進流放之地。」
「他們進流放之地是六月末,如今已經七月過半了,怎麼也該有個結果出來了,你傳令過去問問,儘早知道結果我也好尋思對策。」
閆長空稱是,剛要再說什麼,帳外報信官高聲求見。
兩人對視一眼,意識到什麼,雙雙從座上站了起來。
閆長空召報信官入帳,將他手裡的密信接過。
閆重明等不及他念信,把密信搶了過來親自看,眼裡閃動的暗光逐漸盛起,「七國人在流放之地待了三日,狼狽逃出,人人皆負了傷,聞人靖斷了一臂!於邊城內城門處出現神兵蹤跡,狂暴不受控制,砸了城門後遁地消失!白彧領人在邊城搜尋數日,無果!哈哈哈哈!真是好消息!」
閆長空眉頭皺了皺,斟酌道,「皇祖父,白彧為人心思縝密極為狡詐,此事真假與否,最好再查一查。」
「此事我自不敢信個十足十,但也不至全然不可信。聞人靖逐鹿天下的野心不下於我,目標自然也是登頂稱帝,可如今他在流放之地被斬斷一臂!等於斷絕了登上皇位的可能!你覺得他那樣的老狐狸,會拿自己的皇途來做局?其他事情如何不敢說,有兩點可確定,一是七國跟白彧沒有談攏,二是,白彧拿了五百神兵後根本控制不住,也即是說,石英並未在他手中!當真是天襄我南桑啊!」閆重明大笑,心頭鬱氣一掃而空。
不受控制的神兵,再能打也是廢鐵。
白彧從他這裡拿走的五百之數,若用不上,拿了也是枉然。
「按照原計劃,繼續在各處戰場投入神兵,待將七國收入囊中,劍尖所向,便是大越!」
……
七國人從流放之地狼狽逃出來,邊城所見之人甚多,消息迅速傳開。
七國求助被拒的傳言也跟著喧囂塵上,百姓議論者眾。
所有關注東濮戰事的人都以為接下來東濮必敗無疑,幾乎已無懸念。
無人得見七國回程的船上,除了各皇帝王爺及心腹隨從之外,還多了個面容冷酷的青年。
喜抱劍於艙中獨坐,從不說話,特別愛惜身上穿的灰色衣裳,以及衣裳下的一身白皮。
為了不走漏消息,六皇一王連心腹隨從都打發了勒令留在底艙,沒有命令不允到甲板上來。
從流放之地啟程出境,到達大融隴西赤水需要至少二十天。
這二十天裡七人一直待在船艙陪著青年,恨不得把他里里外外研究個透徹。
目的地漸近,豐嵐皇開始有些按捺不住,開口道,「馬上就要到隴西了,蘇九霓——」
他剛說這麼三個字,坐在舷窗上的灰衣青年立刻扭頭朝他看來,目光冰冷隱帶殺氣。
豐嵐皇默了默,福至心靈改口,「明月郡主?」
青年目光收回去了。
七人,「……」
「明月郡主說望白一人足以,諸位有無信心?」知道面前這個神兵不能糊弄,豐嵐皇遣詞造句小心翼翼。
「我們與明月郡主已經簽了契約,她言出必踐,我們只管信她即可。」聞人靖心情複雜極了。
蘇九霓的神兵竟然如此護主。
這要是不知底細,誰敢信面前坐著的不是人?
「其實我們誰心裡都沒底,成不成,眼見為實。東濮皇,我們一併親自你東濮走一遭,見識見識!」龍元皇提議,「相比諸位也想看看神兵之威吧?」
此言一出,眾人一拍即合。
運船改道直往東濮。
八月上旬,東濮粱城。
城外旌旗獵獵,鼓聲擂擂,南桑大軍兵臨城下叫囂。
不過短短數月時間,南桑鐵騎已經踏上東濮腹地,粱城乃東濮中樞要地,此城再破,則南桑便能由此直驅皇城宜紹!
城內東蒲軍緊握刀劍嚴陣以待,肅殺之氣濃郁得幾乎凝成實質。
身後便是全城百姓!
眼前這道城門,便是守護百姓的最後一條防線。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