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四月,花繁葉茂。
大越長京遊人如梭,熱鬧繁華,初現盛世之景。
街邊大小茶樓酒樓午時皆賓客滿座,品茶飲酒間高談闊論,細說近來大越盛事。
「甭管我打哪聽來的,總之我有門道,要是消息不真,下回來喝茶你們看見我,逮著我給你們買單!」
「這麼說東濮皇帝真給我皇遞信,要與我大越結盟了?」
「這消息我信!南桑暴行如今天下皆知,各國前去南桑慶賀的使臣幾乎全沒能回來,各國能將這口惡氣咽下去?南桑分明仗著有神兵,便沒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不不不,這話錯了,該說南桑沒把除了咱大越以外的各國放在眼裡。但我大越有蘇九霓在,就是他南桑大克星啊哈哈哈!」
「當初諸國聯手下通緝令通緝流放之地一眾狂徒,陣仗鬧得多大?我皇硬是頂著得罪九國的風險把九國通緝令撤下了,強勢保護我大越子民!蘇九霓等人得皇上庇護,肯定也會反過來擁護皇上不是?他們江湖人行事狂是狂,但講義氣!瞧瞧,皇上沒護錯人吧?好處馬上就來了!」
「我這裡也有好消息,確保是真!北襄漠北王的名頭大家都有所耳聞吧?他親自來大越了!來跟皇上商量聯盟!」
「喝!真的假的?這事兒可別信口開河!要是漠北王都親自來了,那東濮皇主動遞信聯盟就不算稀奇了!咱再往下想想,東濮、北襄相繼向大越遞出交好信號,餘下的中小國還坐得住?」
「哈哈哈哈!咱大越轉眼成了香餑餑了啊!」
「誒喲喂把我給激動的!掌柜的,再來兩壺好茶!來來大傢伙繼續說!有沒有人知道蘇九霓這個大功臣的消息?她現在在哪兒?」
「這個我還真知道,她在家種田呢!」
「……」
「……」
茶樓大堂嗆咳聲四起,無數茶客瞪圓了眼面面相覷。
角落裡悶笑聲被咳聲掩蓋,未引人注意。
那處茶桌坐兩名錦衣男子,一年近五十,一年約二十三四。
悶笑聲便是青年發出來的,著實忍俊不禁,笑得直抽抽。
「貴客還有半個時辰就要抵達城郊碼頭,你確定還要繼續在這兒聽個樂呵?」紫衣努力繃著臉,儼然也在忍笑。
「不急,不是還沒到麼。」魏離擦掉眼角笑出來的眼淚,「回頭我要把這些話寫進信里,讓大家一塊樂呵。」
「甘老若知道你私下如此幼稚,定要逮著你上私課。」
「只要你替我保密,他不會知道。」青年眨眨眼,好心情站起,負手施施然往外行,「走吧,再耽擱就要讓貴客等了。」
紫衣嘴角抽了下。
這會知道耽擱了,迎客半道任性來茶樓喝茶的時候怎麼沒想起來這著?
茶樓里茶客們議論聲又在繼續,沒人能想到皇上會跑來茶樓聽八卦。
兩人上了出城的馬車,直往城郊碼頭。
「東濮皇的信是最先遞來的,但是漠北王搶先他一步親自過來了。除了西陵依舊無動靜,兩個大國先後向大越表達交好的誠意。用不了多久,其他中小國也會投來橄欖枝。」紫衣坐在車廂側位,眼底眉梢皆是笑意,「望鵲樓消息靈通,甜寶應該也收到相關消息了。要不要邀她來長京一塊相商?」
「師姐性子冷淡,人還懶,這種事情她壓根不會多理會。便是找她說,她也會把擔子甩過來。」魏離甚至能想到師姐會對他說什麼話。
——這種事情還要跑來找我,要你這個皇帝作甚?
惹她惱了,揍他不帶挑時候的。
魏離揉揉太陽穴,把師姐揍他的畫面趕出去,「南桑不止有神兵,還有偷來的鐵人。漠北王幾十年心血被人躲在後方摘桃,豈能咽下這口氣。神兵且不說,他絕不會讓那些鐵人落入別人之手,此次他親自前來,除了要談聯盟對抗南桑的大事,定然還想獲得大越支持,拿回鐵人所屬權。」
「鐵人跟神兵一樣,身上並未貼所屬印章,他想要鐵人,跟要神兵一樣難。諸國在利益面前,可不會輕易讓步。大越若是允了他的條件,就等於接下燙手山芋,出面得罪其他國。」
「他看準的就是大越現在不怕得罪諸國,是諸國要反過來求著大越。」魏離唇角微翹,但神色已經斂了下來,沉穩深沉,「所謂談,合則來不合則散。先不忙著擺出態度,看他能給出什麼籌碼。大越現在的國力遠不足以登頂大國之列,實力不夠便總受制於人,眼下這個機會,把握住了或能讓大越往前跨一大步。」
他又揉了下臉,抬眸看向坐在側位的男人,「紫衣叔叔,大越必須往高處走。我不想一直是他們的拖累。」
紫衣愣了下,及後唇角彎起,「屬下誓死追隨皇上。」
他們其實都知道,甜寶在外行事時,每一次裹足不前都是為了保護他們。
因為他們弱,大越國弱,所以那個行事本可肆無忌憚的少女,一而再再而三作出妥協。
而他們何嘗不想為她撐起一片天地,讓她能自由翱翔?
可力有不歹,無可奈何。
「若漠北王給出的籌碼足夠大,皇上要如何?」馬車疾馳,很快到達城郊碼頭外門,下車前,紫衣問了句。
青年跳下馬車,想也不想,「自然先跟甜寶商量,看她意願。大越如今接到的橄欖枝是甜寶掙回來的,要或不要,憑她一句話。」
話出口後,他又無奈回頭,「紫衣叔叔,你是甜寶的親叔叔吧?反過頭試探起我來了?每次他們幾個來京我就被蹂躪一回,滿朝文武還有誰不知道的?我也不是沒頂著鼻青臉腫的臉上朝。你說說還有誰不知道蘇九霓隨時能揍玄景帝的,你說出來,我當面告訴他實情。」
紫衣,「……」
紫衣,「皇上,我看到漠北王了,就在百步開外,莫要讓臣憋笑,有失國體。」
魏離立刻臉色一整,扭頭往那邊看去時氣勢自然而然高貴威嚴,渾然看不出前一刻破罐破摔的渾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