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搭夥,他說

  蘇大蘇二走在後頭,眼瞧著仨崽子被妹妹欺負,也雙雙朗聲大笑。

  直把仨氣得噘嘴跺腳了,才上前一手一個,懷裡抱著,肩上扛著。

  「瞧你們這點氣性,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眼光要看遠方,知道不?還跟妹妹計較上了,不就被踹了一腳麼?這是妹妹在跟你們玩哩。」

  蘇安不服,騎在當爹的脖子上,小爪子往他耳朵胡亂扒拉,「我才不會跟妹妹生氣!爹你剛才做啥子打我屁股!我都被踹了你還打我,壞!」

  「壞!爹壞!」蘇文蘇武也在自個爹身上造反,又揪又扯,把蘇二端正英朗的臉生生扯得變形。

  倆漢子大笑告饒。

  灶房已經起灶生火,黑煙順著煙囪往上爬出,煙火氣立刻在空氣中溢開。

  柴火燃燒的噼啪聲,放菜入鍋的滋啦聲,鍋鏟翻動的噹噹聲,與婦人們隨口閒聊聲,屋裡屋外各種聲響匯聚交織,組成一幅流動的民生圖。

  平和又溫馨。

  本是最平常不過的畫面,於流放之地這座陰暗混亂的煉獄裡,卻是罕有得見的珍貴。

  「吃飯啦!」

  半個時辰後,隨著一聲招呼,小小院子裡又是一陣嬉笑打鬧的動靜。

  大人孩子們淨手後湧入灶房,一張用木柴拼出的小方桌,桌上兩盤菜。

  一盤燉雞,一盤燜兔肉。

  十口人圍桌而坐,說說笑笑,大快朵頤。

  最小的甜寶依舊窩在竹籃子裡,安安靜靜不吵不鬧,乖得讓人恨不得往心坎里疼。

  大人們吃飯的時候,她時而玩玩手指頭,時而晃晃腳丫子,時而在墊被上翻個身打個滾,有興致的時候小手扒拉著籃把手搖搖晃晃坐起來,片刻後沒力氣支撐了又啪嘰倒下去,兩隻小短腿被摔得老高。

  大人們邊吃飯邊瞅她,直樂。

  在灶頭上還放著一碗麵糊糊,是特地為小甜寶熬的。

  霍家之前送的半袋子粗面誰都沒捨得吃,全部留下來給甜寶做口糧。

  奶娃兒月份大些,長了小乳牙後就可以開始吃些軟糯的流食,更能頂飽。

  蘇老婦擔心餓著小孫女,吃飯特別快,三五口肉下肚就把筷子一擱,端起麵糊糊,掂量著溫度晾得剛好了,便把孫女抱進懷裡,一勺一勺耐心細緻的餵。

  劉月蘭這種時候都會把吃飯速度放慢些,不是不想親自餵女兒,是知道婆婆疼甜寶,總想著親自喂,所以她便不搶。

  對婆婆而言,一口粥一口糊糊的親自把小孫女餵養大,是樂趣也是滿足。

  一碗麵糊糊吃到一半,蘇老婦明顯察覺到懷裡奶娃兒小身板軟了下來,她挑高眉頭,調侃,「喲,阿奶的乖寶,之前一直繃著哪?是麵糊糊不好吃啦?」

  甜寶眨巴眼,齜出小米牙,嗷嗚一下朝木勺子啃去,咽下麵糊糊還咂咂小嘴,證明自己吃得棒棒香。

  蘇老婦樂了,用力往她小臉蛋親了口,「真乖!喜歡吃呀,阿奶還給喂!」

  甜寶來一勺吃一口,順勢將空間的梨針收起扔回古梨樹下。

  堂屋屋頂上的人剛剛離開了。

  她不用再全神戒備,吃東西就更香。

  雖然麵糊糊沒有味道,並不好吃。

  但是她吃得香了,阿奶他們會更高興。

  接下來一連數日,每日晨時蘇家屋頂上都會落一人。

  什麼也不干,就躺在茅草屋頂上曬太陽,等蘇家人吃過午飯後就消失。

  儼然把蘇家屋頂當成了曬太陽聖地,每天都要到此一游。

  除了甜寶外,蘇家人包括整個徒北山住戶,對此始終一無所知,每天該幹啥還幹啥。

  這邊一直平靜祥和,另一邊有人開始急跳腳了。

  「你說說你到底怎麼想的?每天去那什麼都不干,擱人屋頂上觀光賞景呢?你的任務是有期限的!就一個月時間,現在已經過半了!五月都來了!」瘋老頭叉腰在破廟裡暴走,朝角落閉目假寐的男人罵罵咧咧,「那邊已經付了一半銀子,你花得也七七八八了吧?到時候任務完不成,你有銀子能還回去?老子告訴你,你別想在我身上打主意,老子窮得就剩一件破衣一條褲衩子了!」

  罵完了,瞅著男人毫無反應,瘋老頭眼珠子轉了轉,又軟下聲來,「要不你告訴你怎麼想的?這事到底要怎麼個章程?我知道你做事有規矩,老幼婦孺不動,平民百姓不動……你要是下不了狠手,換我來?你放心,老子不隨便殺人,就是嚇唬嚇唬他們,只要他們把後面的人供出來,我保他們繼續安安生生。」

  角落裡的人動了動,眼皮子輕輕掀開,「蘇家沒有高手,那人也不在徒北山。」

  「什麼意思?」

  「徒北山縣現居一百一十六人,除了霍子珩夫妻,無一人會功夫。我聽得出來。」

  瘋老頭啞口,「……」

  斷刀的功夫有多高他不知道,反正來到流放之地六年,他未曾逢過敵手。

  所以對斷刀的判斷,瘋老頭沒有懷疑。

  「難道那人已經悄悄溜了?真的只是路過,路遇不平拔刀一聲吼?」瘋老頭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睛黯淡無光,「完了完了,我的天山雪蓮!又要去偷了,他娘的!」

  這時一塊碎銀扔進他懷裡,他反應不及沒接住,碎銀骨碌碌滾落地上。

  瘋老頭不帶一眼多瞧的,「作甚?拿銀子打發老子?金銀在老子眼裡如同糞土,你要給就給我天仙雪蓮——」

  「你進城偷東西的時候幫我帶一袋米麵,還有油鹽醬醋等調料各一份。今晚買好帶回來。」

  「???」日你娘,老子表錯情,「你想幹啥?先告訴你想做飯你自個來,老子只會烤鳥!」

  回應他的是斷刀清凌凌的寒光。

  瘋老頭二話不說,撿了銀子就走。

  力有不及,打不過,溜。

  蘇家在春陽下又忙活了一早上,看著綠意蓬勃的菜園子,一家人臉上皆是落不下的笑意。

  活幹完,飯做好,一家子圍坐木桌,捏著筷子準備開飯時,不速之客突兀出現。

  人就杵在灶房門口。

  來人身形太過高大,擱那一站幾乎隔絕了白日透進的光。

  不等蘇家人警惕起身把飯桌蓋上,一個大布袋落在飯桌前,袋口恰好散開,露出裡面白花花的米麵,面上還搭著幾個小罐子。

  「米,面,油鹽醬醋。」對方開口,嗓音低沉,透著堅冰般冷硬質感。

  「搭夥。」他說。

  蘇家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