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老婦人臉色及閃爍目光,毒不侵心頭暗哼。
這表情他可太熟悉了。
把肩上行囊整了整,老頭下巴抬起,表情是老婦人從未見過的嘚瑟及明媚,「不用轉鬼主意了,老子跟你們烏家沒關係,就算有也早在幾十年前就斷了,你要是有空擱這兒慢慢『為娘』吧,老頭沒時間跟你攀扯,我孫女等著我回去呢,哼!對了,老頭不僅有孫女,還有好幾個孫兒!兒子媳婦更是一個巴掌數不過來,個頂個的孝順護短,什麼好東西都先緊著小老兒來!你那點子廉價的東西收起來,拿回去哄你好大兒吧,爺爺走也!」
說走就走,老頭背影頃刻躥出數丈,頭也不回,歡快、堅定又灑脫。
過往種種,他確已全然放下,毫不留戀。
烏老太君自以為能拿捏老頭的東西,老頭已經不需要了。
小攤販目送老頭背影,朗聲笑,「說得好!有了瑰寶誰還貪圖砂礫?毒老,以後有空帶您孫子孫女回來玩兒!」
周圍看客也揚聲高喊,「毒老,一路順風!希望有生之年還能再見識見識您孫女的毒術!」
「一定要回來啊!帶上您孫女小夫婿,那也是個妙人哈哈哈!」
老頭即將消失的背影踉了下,飛得更急了,怒吼,「放屁!什麼夫婿什麼妙人!老子回去就扒了白家臭小子的皮!」
「哈哈哈!」看客們樂得不行。
大傢伙後來也知道蘇九霓一行是假扮一家五口混上島的,就是臨別了嘴賤,逗逗小老頭罷了。
還挺好玩。
老頭離開後,街邊聚集看熱鬧的人就散開了,各自干各自的活計,只是嘴上依舊沒閒著。
「誒呀,烏老太君怎麼還在這裡坐著?再不回去看家,您好大兒不知道又要跑出來買酒還是買肉了,他腦子不清醒,可一直以為當初你買毒老怪的三十兩還沒花呢!」
「趕緊的走吧,回得晚了你身上最後這件好衣裳都得交到當鋪了,嘖嘖嘖!」
「可惜你那些好媳婦好孫兒如今各自把錢不交中公了……當初一個個的多孝順哪?結果家一倒,個挨個的小心思就全出來了。」
「有什麼好奇怪的?能共富貴能不共患難不就是他們烏家傳統嗎?老祖宗傳下來咧!」
大傢伙嘴上不留情,對癱坐在地上猶不能回神的老婦人沒有半分同情。
烏家對老毒物所作所為,扒得越深越讓人噁心。
烏家如今淪落至此,就兩個字——活該。
這邊老頭急吼吼往家趕,其他幾處出來找辦法的人也不遑相讓。
大越邊境,剛剛拿到從鄰國收集來的蠱蟲相關卷宗的百曉風,給各國境內暗點又下了幾條命令後,握著把玉扇就返程,連行囊都懶得收拾了。
某處書院,蘇文抱著在書院裡摘抄到的東西認認真真打包好,匆匆跟學院夫子道了個別也拔腳走人,留下一堆被強迫幫忙翻書摘抄的學子抱頭歡呼,遙遙拱手歡送。
龍蛇混雜的市井茶寮,蘇武把眾江湖知己幫忙找來的各種祖傳典籍一股腦收進囊中,道謝後急不可耐離開。
還有剛剛停靠碼頭的運船,在岸上拿到消息後直接調頭往回跑。
換作平常,眾人未必會如此著急。
可這次情況不一樣。
那個喜歡報喜不報憂的丫頭,他們不趕緊回去親自看一眼,如何安得下心?
……
同一時間。
某座豪華皇室宅院。
後花園繁花似錦,春光大好。
臨湖水榭鶯聲燕語,數位美嬌娘手執團扇,輕聲談笑間,視線皆落在水榭外挽弓射箭的昂藏男子身上。
男子年約四十來歲,五官硬朗,一襲蟒紋紫袍著身,威嚴尊貴氣息渾然天成。
百步開外設活動箭靶,男子上箭拉弓,咻的一聲,弓箭穿透活靶心,直入後方景觀樹幹半箭。
臂力之強,讓幾位美嬌娘爭相誇讚。
「王爺這手箭術不愧當朝第一,回回都能正中靶心。」
「王爺不僅箭術第一,武功身手在朝也無人能及,當年為了抵禦外敵振奮我朝兵將士氣,王爺曾親自上戰場領兵,可是無一敗績的!」
「你們道朝中那些大臣如何會對王爺這般擁護?自是以實力服眾。」
女子們盛讚聲不絕於耳,男子只嘴角噙淺淺笑意,眼底不染半分,便是這般,也教人看不出絲毫破綻。
一侍衛待他放下弓箭後,方從後走上前,在他耳邊低道,「王爺,樵奴死了。」
男子從隨侍手中接過帕子,垂眸拭手,容色淡漠,「連翹也死了。」
他說的不是疑問句,是肯定句。
侍衛頷首,「是,樵奴出的手。整個羌族部落除了白馬族倖免於難,其餘全部葬身雪崩。」
「連翹在魯嬤嬤身上種了同命蠱,她死了,魯嬤嬤定也活不了,把她的屍首找出來毀掉,以防萬一。」
「王爺恕罪,我們安置在外監視的人聽到動靜後趕去,已經晚了一步,魯嬤嬤的屍體尋不著,白馬族是如何躲過雪崩的也未能查出來!」
男子拭手的動作停了下來,抬眸,威嚴壓立刻壓得侍衛不敢抬頭,「把安插在那邊的人換掉,這等失職再有下次,本王便將你換了。」
「是!」侍衛臉色白了白,繼續稟告,「王爺,蘇九霓跟白彧已經離開羌族,在回程路上,大越皇帝玄景也在。另外毒不侵、百曉風跟大鬍子等人得知她回程的消息後,也各自往流放之地趕,現在他們各自分開,正是下手的好時機,只要將他們斬殺了,必能給蘇九霓重創!」
「本王想要的東西,他們還沒幫本王找到,不急。」男子將帕子遞迴去,淡道,「想要刺激蘇九霓蠱毒發作,不是非要將那幾個人都殺了,只要他們生死不明的消息傳到蘇九霓耳中即可。」
話畢,男子揚唇輕笑,「效果是一樣的。」
重情,就是蘇九霓的軟肋。
至於那些人想要給蘇九霓解掉血絲流蟲的毒,沒了連翹跟魯嬤嬤,做再多都是徒勞。
而今他想要蘇九霓死,容易得很。
不過不是現在,他會替她挑個好日子,為她定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