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寶生平頭一回住碉樓。
並無什麼不適應,除了晚上凍得了點,一夜好眠。
早上聽著外頭喁喁人聲醒來,打開房門走出小竹廊,正好跟隔壁出來的人撞個正著。
青年著白色薄襖長袍,臉色比素日要蒼白些許,眼底下掛著兩團明顯青色。
甜寶歪了腦袋,調侃,「沒睡好?」
得了青年一個小白眼,挑眉,「你倒是睡得好。」
渾像中蠱的是他似的。
「甜寶,你這有點太沒心沒肺了昂,要不少爺分半顆心給你?」
「不好看,不要。」
「怎麼叫好看?給你雕成牡丹形?」
「我能把你捲成牡丹形,你要不要試試?」
青年絲毫不怵,無賴地痞似的貼上來,「卷吧,記得上哪把我揣著就行。」
甜寶嘴角抽了下,把他踹出半丈。
站在竹廊里往外看,能一眼收盡眼前風光。
昨晚她跟白彧到達羌族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現在白日裡再看這個地方,生出幾分新奇。
羌族四周皆是雪山雪原。
整個部落居在冰雪環繞的小山坳里,居住地皆是竹子、木頭搭建而成的碉樓,碉樓最底層或堆放木柴乾草,或關著家畜家禽。
放眼遠眺,還能看到居住地外被積雪掩蓋的梯田。
這裡的人跟關內普通百姓差不多,過的應也是男耕女織的生活。
甜寶收回目光,視線朝廊下看去,正好捕捉到一顆腦瓜子飛快往回縮,片刻後又羞答答探出來,「姐姐,吃飯啦,吃完飯要去打獵,保護魯馬叔叔他們……」
小姑娘聲音越說越低,小臉紅暈越來越濃。
碉樓門口此時已經聚了不少穿襖子披毛皮的漢子,背上皆背著弓箭,相互間低聲交談,聊的是昨晚的事,各人臉上可見氣怒之色。
剛才甜寶就是被這些聲音吵醒的。
看來是魯嬤嬤通知了族人,要帶上她跟白彧兩個護衛一塊去打獵,這是來等他們來了。
早飯是玉米面饃饃,夾上蘿蔔纓子醃的酸菜便是一餐。
甜寶做事乾脆,跟白彧兩個吃了早飯墊肚子,拿起魯嬤嬤給他倆準備的弓箭就隨隊伍出發。
一路上白馬族人皆對兩人好奇不已,頻頻扭頭回望。
當中以魯馬好奇最盛,昨晚他跟族人被捆在竹台下,對外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
這兩個後生彪悍得不行,差點把聖女連翹給殺了。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他喜歡這倆人。
「我叫魯馬,是族裡打獵最厲害的獵手!」起了結交之意,魯馬湊到兩人旁邊,無視族人呸聲一片,「你們是從關內來的吧?為什麼你們會跟連翹結仇?」
漢子大大咧咧,湊過來時恰在甜寶身側。
白彧揚笑,不著痕跡切入兩人中間,友好拍拍漢子胳膊,「我記得你,昨晚我們打過照面,當時你還在哭鼻子。」
魯馬,「……」
他覺得青年不太友好。
其他人毫不客氣鬨笑,「哈哈哈哈!看你還有臉吹噓!」
魯馬抬腳朝眾人踹去,「笑什麼笑?昨晚你們哪個沒哭鼻子?要不是魯嬤嬤來得快,咱全得被放干血!」
「咱們跟著魯嬤嬤脫離部落後連翹就視咱們為眼中釘,她手底下那些走狗欺負咱不是一回兩回了,只不過這次最狠。」提起昨晚的事,眾人笑聲停了,一個個又露出怒容來,還有人苦笑道,「這次我們逃過一劫,下回不知道他們還會幹出什麼惡事來,現在的羌族,變得我都不認識了。」
不管是白馬還是党項,都是羌族部落的人。
以前還沒分裂的時候兩族也曾一塊打獵耕田,親似兄弟。
如今那些人翻起來臉來狠辣無情的樣子,真的教人寒心。
白彧跟甜寶對視一眼,搭話,「你們以前也是羌族人?為何後來會分裂?」
「還不是連翹那個賤人!」魯馬怒罵了一句,臉上卻儘是失落之色,「以前我們羌族不是這樣的,自從連翹用計當上聖女,一切就變了,保命救人的蠱術被她拿來殺人謀私!要不是這樣,我白馬族也不會跟她劃清界限!羌族世代居住此地,與世隔絕安分守己,是連翹把我們的生活改變了,現在的羌族……哼!只剩下野心跟貪婪!」
「可惜咱們白馬族人少,還有些被連翹嚇怕了,又回去當了牆頭草,最後留下堅持到現在的只剩下幾十戶。」
「要不是有魯嬤嬤護著,咱這幾十戶怕也早成了白骨了。虧得嬤嬤以前當大祭司時還盡心盡力教導連翹,她就是個忘恩負義的畜生!」
仇怨太多一言難盡,怒罵聲不絕於耳。
白彧跟甜寶兩人安靜聽著。
出了部族居住地,走過五六里雪地,四周就由曠野變成了雪林。
雪林遼闊幽深,被風雪壓倒的枯樹枯枝橫亘雪地,寒風穿過雪林時的聲響詭異又嚇人,似林子深處藏著的怪獸齜出獠牙發出咆哮。
剛才還沉浸在怒怨難平中的獵手們此刻紛紛正了臉色,將弓箭拿在手中,小心謹慎往林子裡邁進。
魯馬跟兩個後生搭了話,自然而然走到他們跟前把他們護在身後,像護著族中後輩般,「你們兩個跟緊我,進林子以後小心些,冬日裡林中野獸餓得很了,比任何時候都要兇猛,一不小心要喪命的。」
雖然倆後生的囂張勁兒他在台子下聽過,但是兩人身手如何卻是沒瞧見的。
冬日打獵,他們這種老獵手都要萬分小心,更別說兩個年輕人了。
比起打獵經驗,他不託大,肯定比後生們要足。
白彧眼角彎了下,「好,我們跟緊了。」
甜寶眨巴眼,對打獵這種新鮮事有點好奇,「林子裡有什麼野獸?」
她在山林里只見過狼跟兔子還有野雞,哦,還有軟噠噠的蛇。
「林子裡的野獸可多了去了,熊瞎子、大貓、雪狼!尤其雪狼喜歡成群出現,但凡遇上了我們只有跑的份兒。」
甜寶又眨巴眼,她想見識見識熊瞎子跟大貓。
少女小表情細微,白彧看到了就知她在想什麼,無奈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