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條條皆是套路

  孫女剛回來待沒幾個月,轉頭又要出遠門。

  一回兩回的,小蘇家大人們現在已經很習慣了,分別的時候能刮出來的傷感擠吧擠吧也就半斤八兩。

  年節一到,那點子不多的傷感更是直接拋到九霄雲外。

  除夕夜晚飯格外人齊。

  蘇霍兩家併到一處吃。

  蘇安請來了乾爹大鬍子。

  甜寶請來了乾爹百曉風。

  白彧帶著親爹大搖大擺來湊腳。

  人多實在坐不下,堂屋、灶房分桌擺菜。

  毒不侵不愛跟那些奸貨混一塊,硬湊到孩子們這邊來,吃口菜抖肩笑兩聲,吃口菜抖肩笑兩聲。

  「毒老頭,你不會在那桌下毒了吧?」小麥穗第一個懷疑。

  氣得老頭吹鬍子瞪眼,「這種喜慶的日子爺爺是干那種事兒掃興的人嗎?」

  說完表情又立馬轉得意,「過完年咱就要出發了,百曉風那龜兒子生怕我不去,見著就叮囑一次……誒呀呀知道爺爺的重要了吧?你們沒我老頭就不行!」

  甜寶給他夾一筷子菜,「是,我們沒你不行。」

  一句話捧得老頭尾巴翹上天。

  小子幾個不忍直視,再不帶毒爺爺出去放放風,他擱家就真要發瘋了。

  「對了,小安子他乾爹估摸也一塊去,我不小心聽了個牆角,大鬍子好像有些怪怪的。」毒不侵不甚在意的又叨了句,「他好像不喜歡幽山那個地方,就跟老頭我不喜歡——來來,吃飯吃飯,吃完了咱扔鞭炮去!」

  老頭生硬轉開話題,幾個孩子卻上了心。

  甜寶知道,毒爺爺說的是就跟他不喜歡空流島一樣。

  大鬍子叔叔跟幽山,也許也有什麼淵源。

  白彧杵了杵蘇安,低問,「你跟大鬍子叔叔最親近,可有聽他提過幽山,或是提過以前的事?」

  蘇安眉頭皺起,搖頭,「沒有。」

  乾爹從來不跟他提以前。

  身世、來歷等等,從未說過。

  幽山麼……

  飯後,幾個心裡藏著事兒的大人物聚到霍家院子上棋盤。

  大鬍子不懂下棋那些玩意兒,只分得清黑色白色,徑直拉了張凳子坐到爐子旁看火。

  顯得格外遺世獨立。

  白奎大掌一探把他扒拉了過來,「遠近都是自己人了,過來一塊聊聊,那麼生分作甚。」

  大鬍子掙扎,「老子粗人一個,不懂那種風雅玩意兒!」

  「我也不懂啊,不懂也裝一裝,好歹糊弄一下門面不是?」白奎朗笑,「像我,勉強認得幾個大字,一樣在家特地弄了個書房,堆一屋子書,一年也看不上一頁。」

  下棋的兩個風雅人聞言,齊齊笑出聲。

  百曉風捻袖落子,許是受年節氣氛感染,平日清傲少了兩分,「白家主,你說話倒是不生分了。」

  「我倆一個兒子,還是霍先生的弟子,又跟大鬍子的乾兒子是同門……你說我們幾個還生分什麼?早就扯到一起了。」白奎一點也不介意被揶揄。

  當初他們各自為王,明爭暗鬥就沒停過。

  誰也想不到有一天幾人竟然能坐在一處,如這般有說有笑。

  但是說實話,他白奎更喜歡現在。

  在江湖上飄了幾十年,年歲漸大,心胸比起以前反而更開闊些。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後繼有人。

  比跟前這三位嘛……白奎笑容滿面,把得意暗戳戳藏心底。

  霍子珩間中抬眸看了他一眼,搖頭忍俊不禁。

  幾杯酒落肚,素日最是穩重的白家主也顯出幾分真性情了。

  「二月末運河就開始解凍,屆時你們也要啟程了吧?」霍子珩將話題切了回來,沉吟片刻,道,「百樓主,此次龍元幽山行,當真有必要?可是奇門禁術與你有關?」

  否則,若只單單為查冥鐵背後的使用者,未必需要親自到幽山查探。

  百曉風落子的速度慢了些許,好一會才道,「天下奇門術皆出自一源,門有門規,擅用禁術者視為判出師門,必不能輕饒。我雖不是什麼好人,但也不齒將同袍當豬狗。」

  同而為人,卻將同袍變成不生不死的怪物,用作滿足野心的工具,背後的人切實豬狗不如。

  待他將那個人揪出來,也讓那人嘗嘗做豬做狗的滋味!

  周圍三雙眼睛落在百曉風身上,惹得男人皺眉不悅,蛇瞳一挑睥睨意味十足,「如此看本座作甚?」

  高傲的人又回來了,沒變,還是那個讓人看了就拳頭痒痒的百曉風。

  白奎大笑,拍拍他肩頭,「我家小子閒不住,此行讓他跟著你,趁年少多開開眼界長長見識!」

  大鬍子撇唇,很不想搭腔。

  什麼師門什麼豬狗關他屁事,他為什麼要幫百曉風領路?

  可惜嘴巴有點不聽使喚,「老子就當帶乾兒子也去長見識了!」

  草。

  掌嘴。

  百曉風挑起的眼角和緩,薄唇輕揚一角,話是對某個心知肚明的人說的,「直面過去,是消除惡障的最好辦法。」

  這啞謎打得。

  其餘三人都聽懂了。

  大鬍子瞧瞧恍然的白奎,再瞧瞧含笑不語的霍子珩,暴起就朝百曉風撲去,「草你大爺百曉風,老子忍你很久了!」

  小小院子壓根不夠兩人施展,就這,打起來的時候還知道避開邊邊角角堆放的家什。

  紅泥爐上茶水正好煮開,白奎提起茶壺斟上兩杯,跟霍子珩一塊悠然看熱鬧。

  「霍先生,你剛才問百曉風有無必要,可是背後有什麼暗藏的危險?」

  霍子珩淺笑,「眼下無妨。放長線釣大魚者,焉知不會被大魚拖下水,反濺一身濕。」

  「哈哈哈,那白某就放心了!」

  那邊兩人誰都沒下死手,打得旗鼓相當,既能出一口怨氣又不會添損傷。

  棋盤旁兩人品茶看戲,亦悠然自得。

  霍子珩唇邊始終掛淺淺笑意,風輕雲淡,怡然從容。

  這天下擅謀者不知凡幾。

  但是縱而觀之,條條皆是套路。

  若遇上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勝算幾何就不是能估算掌控的了。

  恰好,他大徒兒甜寶,就不喜按套路出牌。

  於此他不會多插手,孩子們的路,需靠他們自己走,才能真正增長見聞以及成長心性。

  否則,便永遠只會是個聽而踐之的人,反易變得失了主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