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這是鋤強扶弱

  亥時中宵禁。

  離夜深還早得很,長京大街上就已經開始冷清下來。

  連燈光都變得黯淡,半點沒有白日裡熱鬧繁華的景象。

  東市某條隱蔽巷子牆頭,老頭蹲在上頭望月唏噓。

  「西市戒備也忒嚴密了,想找個地兒蹲點都不容易,那些巡邏的大晚上咋那麼精神?」

  蹲在老頭身邊的小身影也抱膝望月,「我有點困。」

  「毒爺爺帶你玩兒去?」

  「去哪?」

  「甘家在西市的宅子位置靠里,這幾日我已經把情況摸清楚了,晚上宵禁後整片西市防守最薄弱的地方就是甘家!最顯赫的家族好東西肯定最多!」

  「我現在不困了。」

  一老一小對視,眼睛雙雙冒綠光。

  牆後一道悠悠嗓音飄來,「又要去偷?毒不侵,你這毛病是要帶進棺材?」

  「棺材你大爺!老子怎麼就是去偷了?是去鋤強扶弱!」

  「鋤別人的強扶你的弱?」

  「那是,像你這種,老子都不屑鋤!」毒不侵下巴一抬,拎起小奶娃落地,腳跟著地後身形立刻變得佝僂,把頭上道士髻解開扒拉兩下,就成了十足的老乞丐,「寶,走!咱去化緣!」

  甜寶身上漂亮衣裳換下了,穿回了在流放地穿的斜襟小衣褲,往地上滾兩滾夠髒了,跟在老頭後面幫他捧碗,「是去討飯。」

  「管他化緣還是討飯,走也!」

  一牆之隔,百曉風摺扇搖不動了,哼地一聲收扇回走,「別鬧出動靜,否則城內戒備只會越來越嚴。」

  老小已經走遠了。

  巷子後方是望鵲樓另一處據點,普普通通的民宅小院,很不起眼,但是便於望鵲樓探子在此接頭。

  一行入城後就住在這裡。

  回到正廳,里牆八仙桌上燭火飄忽昏暗,只有大鬍子坐在旁側兩眼幽幽。

  四小子估摸是睡下了。

  「不去睡覺,等我作甚。」百曉風走到八仙桌另一側坐下,年代有些久遠的靠背椅即刻發出吱呀聲響,於靜夜裡有些刺耳。

  大鬍子靠在椅背,側眸看他,「入城這麼多天了,我們連公主府的邊都摸不著,你到底有章程沒有?老子可沒那麼多時間耽擱。」

  他是有正事乾的。

  幫里一堆大小事務等著他處理,船運的事也需他盯著。

  要天天在長京城裡摸魚,他幫派還要不要了?

  百曉風也側眸看他,眉峰輕挑,「胡幫主常年在外東奔西跑,一年半載不回幫是常有的事,怎地這次如此著急?」

  沒時間?

  他信他的邪。

  言歸正傳,百曉風摺扇打開給自己扇涼,「我的人只負責收集消息,想要救人需得慢慢想辦法,這裡是長京,不是流放之地,光拳頭硬在這裡沒那麼頂用。」

  他道,「這些日子長樂公主每日都要出府一趟往城外跑,看似帶著面首遊山玩水尋歡作樂,但是她每次出城後的行走路線都有些古怪。」

  「什麼意思。」

  「她似乎在暗地接觸各個運輸渠道,將她接觸過的水路陸路各個點連起來,是一條蜿蜒迂迴的路線。」

  「???」你他娘能不能不打啞謎一次把話說完?

  「我猜測她可能有什麼重要的東西要運送出城,而能讓她如此大費周章要瞞過皇室耳目,這件東西定然價值不菲。十二碼頭在長京也算有一腳之地,她可能也會去接觸你手下據點,你這段時間在碼頭據點待著,等她找上門。」

  大鬍子眯眼,「你在使喚老子?」

  百曉風笑,「各司其職。」

  「若不然,你負責收集消息,我去碼頭辦事?」

  大鬍子閉嘴。

  一個皇室公主做事情偷偷摸摸。

  這大越皇室簡直比流放之地還亂。

  流放之地打生打死也就是三四個勢力罷了,皇室爭鬥卻是每個人都心懷異心。

  鬧起來跟群魔亂舞似的。

  嗤。

  夜深人靜,月黑風高,一老一小躲過皇城巡衛來到西市。

  這一片區域處處都是高門大宅,掩在月色之下黑影幢幢,肅穆又詭譎。

  大叫花小叫花沿路被各家守衛驅趕了多次,才艱難走到區域靠里位置,摸到甘家附近。

  甘家大門上懸著一看就貴的牌匾,上書三個字--太師府。

  甜寶認字,也眼尖,小腦袋歪了下,扯老頭衣袖,「太師就是最顯赫嗎?」

  「肯定是,要不然外面能傳甘家是長京最顯赫的家族?最顯赫,連出了個皇后的崔家都趕不上,說明太師比皇后更厲害!」

  一老一小對視,眼睛再次冒光。

  毒不侵確實把甘家情況摸明白了,連從什麼地方能潛進去都摸出了道道,儼然是早就打算好要來此一游。

  兩人鑽了太師府西牆後方狗洞。

  沿著西苑廚房往裡摸進,不知是太師府真的防衛鬆懈還是主人家太過自信,兩人竟然一路沒有被守衛察覺。

  到得北苑,整個鬆懈的氛圍就變了。

  前方二層樓高的飛檐建築,四周不停有巡邏守衛來回巡邏,人影晃動。

  防備突然之間變得森嚴。

  「毒爺爺跟你說,像這種高門大戶,通常戒備最森嚴的地方,裡面一定有好東西!想鋤強扶弱,找這個地方就對了!」

  老頭用氣音對娃兒傳授經驗。

  甜寶點頭,小臉嚴肅,視線緊緊盯著那方,「嗯,劫富濟貧!」

  把老頭樂的差點又桀桀笑出聲。

  小甜寶真是甚得他心啊。

  就是眼前這陣仗讓他有點一籌莫展。

  放毒吧,那些人一倒就能引出動靜,不放毒吧又近不了前。

  毒不侵摸下巴,想招。

  甜寶就靜靜蹲在他旁邊,不聲不響聽遠處牆角。

  飛檐建築里有人在說話。

  兩道聲音,一道年輕,一道蒼老。

  「祖父,皇后背地裡動作頻頻,自崔應惟死在流放地的消息傳回來,她聯合崔家更是手段變本加厲。如今朝中好些中立派已經開始往他們那邊倒,我們若是再不出手反擊便遲了。」

  「皇后一直是皇上手裡的刀子,她向誰開刀你以為皇上當真不知曉?不過裝聾作啞罷了。還是我們甘家功勳顯赫,惹了人忌憚。好在這麼多年,我甘家在朝積攢的人脈勢力還算深厚,皇上沒敢直接動手,若是像袁家那般……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