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 再增三縣

  南宮,明光殿。

  陛下百忙之中,抽空駕臨。乃為問詢討滅黃巾之諸將因功封賞。大漢有功必賞,尤重軍功。便是陛下亦慎重。

  尚書令曹節伏地奏報:「虎賁王越,刺三賊酋,當立首功。可為『虎賁中郎將』,統虎賁郎,秩比二千石。」

  陛下輕輕頷首:「多年前,朕知太平道必反,故令王越伏於張角身側。今果建奇功。『大宗』不負朕望,理應得食二千石。」

  「陛下深謀遠慮,真乃社稷之福也。」曹節諂笑。

  「繼續說。」陛下心情尚佳。

  「平亂四將,可稱『大』字。」曹節再答:「度遼將軍臧旻,可稱度遼大將軍。捕虜將軍田晏,稱捕虜大將軍。虎牙將軍夏育,稱虎牙大將軍。輕車將軍董卓,稱輕車大將軍。」

  陛下皺眉道:「王越乃首功,不過封中郎將。四將功居於下,因何封大將軍。」

  「乃因王越白身立功,一步得食二千石,已是重賞。而四位將軍屢立戰功,此次又是平亂主力,乃積功至此。」曹節小心答辯。

  「不可。」陛下搖頭:「朝中已有二位大將軍。若再另封,豈非有六大將軍同朝。古往今來,未有此例也。」

  「陛下所言極是。是老奴欠妥。」曹節略作思量,便又言道:「若不封大將軍,或可封前、後、左、右,四將軍。秩中二千石,銀印青綬,位同九卿。」

  「可有先例?」陛下再問。

  「有。前後左右,四將軍戰國時已設。秦因之。漢不常置,時有記載。」曹節答道。

  「如此,甚好。」陛下又道:「四將各增食二千戶。」

  「遵命。」曹節再拜。前後左右,乃重名將軍。雖位在二位大將軍之下,卻也位同九卿。又得食二千戶縣侯,可謂功成名就。

  話說,四人皆送來重禮,曹節自當盡力而為。明知陛下不可能封四人為大將軍。然,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明知不可得,也要代為表奏。如此,即便事不能成,四人亦不會有怨言。且以大將軍位上稟,陛下雖善討價還價,卻也不可折去甚多。果不出所料,又增封二千戶。

  如此一來。四人重禮,曹節亦收得妥當。於公於私,於己於人,皆大歡喜。

  「左右中郎將,當封何職?」陛下再問。

  「可替四位將軍,或為度遼、或為虎牙將軍。」曹節答道。時至今日,二人亦未曾有禮送來,曹節自當秉公辦理。

  「不可。」陛下又搖頭:「此戰能勝,左右中郎將,出力甚多。且二人又是盧車騎麾下,薊王所舉。不可厚此薄彼。」

  曹節方才醒悟:「恕老奴健忘。還是陛下想的周全。」

  「升二人為左右車騎將軍。亦封縣侯,各食二千五百戶。」陛下金口玉言。

  「老奴遵命。」事關薊王,便是曹節,亦不敢橫生枝節。

  下意識瞥了眼黃門令左豐,張讓心生感嘆。陛下亦覺虧欠薊王,便足以說明,朝堂風向已變。在陛下心頭,外戚重又升為大患。而宗室自當重用。

  「薊王,又當如何?」陛下終問出口。

  陛下主動重賞左右中郎將,便為點醒曹節。

  曹節又豈能當真老邁昏聵,遲暮健忘:「薊王舉良才,平隴右。真乃天家麒麟也。老奴豈敢多言?一切全憑陛下做主。」

  陛下輕輕點頭:「薊王先時上表,欲封八子為『侯國』。薊國只有六縣,豈能夠分?」

  曹節旋即醒悟:「當增封二縣。」

  陛下不置可否,卻問黃門令左豐:「黃門令,以為如何?」

  左豐伏地答曰:「薊王又豈能無食?當增三縣。」

  陛下欣然一笑,轉而看向張讓:「阿父,以為如何?」

  「理應增封三縣。」張讓伏地叩首。

  陛下再看曹節:「尚書令,以為如何?」

  曹節誠惶誠恐:「老臣有失計較,還請陛下聖裁。」

  陛下豈能怪罪:「尚書令日理萬機,為朕守這份家業。勞苦而功高,亦增食二千戶。」

  「老奴,感激涕零。」曹節五體投地。

  張讓又一聲嘆息。要說揣度聖意,爐火純青而不露痕跡。當屬眼前這位老大人。心知陛下商人秉性,惜財如命。故刻意將三縣削為二縣。陛下雖看似大方,增封薊王三縣,內心實肉疼不已。老大人之言,甚慰陛下之心。陛下增食二千戶,便是獎勵啊……

  俗語說「人老精,鬼老靈。」老大人一日不駕鶴西去,我等一日無出頭之日也。

  「增封哪三縣為宜?」陛下續問。

  張讓正苦思如何作答。豈料曹節已有腹稿:「可增封博陵三縣。」

  陛下一愣:「何來博陵三縣,朕怎不知?」

  曹節答道:「先帝,和平二年五月辛卯,葬孝崇皇后於博陵。延熹元年六月丙戌,分中山置博陵郡,以奉孝崇皇園陵。」

  陛下這才醒悟:「確有此事。」

  「可增封高陽、博陵、饒陽三縣。」曹節這便言道。

  若非早有準備,豈能出口成章。正如張讓所料,曹節早知陛下欲增三縣矣。

  陛下出身河間,對三縣亦耳熟能詳:「此三縣過於南向,遠離薊王舊土,多有不便。」事實上,陛下是心疼博陵郡富庶。

  「(永康元年)是歲,復博陵、河間二郡,比豐、沛。」河間、博陵二郡,竟可與高祖所建之新豐,及龍興之地沛縣相比,足見繁盛。也難怪陛下捨不得。

  「老大人何不取涿郡一、二縣配之。」張讓好言提醒。

  「如張常侍所言,或可取涿郡之北新城、固安,並博陵之高陽,三縣增封。」曹節又道。

  「若涿郡再去二縣,恐減太多。」張讓又出言提點。割去太多,無利可圖。涿郡太守之位,便賣不上高價了。

  曹節心中一動:「誠如張常侍之言,涿郡、博陵……渤海,何不各取一縣。」

  「尚書令此言大善。」陛下欣然點頭:「取涿郡之北新城,博陵之高陽,渤海之文安,增封薊王。」此,才是陛下之真意。

  「老奴遵命。」曹節高呼下拜,面上無喜無悲。

  三縣,人文不同,諸情各異。一言蔽之,貧富參差。符合陛下一貫的皇商精明。

  然,為何要動本是陛下心中禁忌的渤海郡?

  果然,陛下又言道:「合肥侯近日上表,言,封地殘破,衣食多有不足。欲求另封。不知,尚書令以為如何?」

  「這……」曹節一時無語。合肥侯乃陛下之弟也。此乃天家之事,且不知陛下心意,又豈敢冒然作答。

  不等曹節開口,陛下已先出聲:「朕欲徒封合肥侯為勃海王,尚書令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