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國之惡疾

  話說。為管理調度漕運船舶,前漢時在河、渭之交建船司空官署。

  大漢朝,郡國並行。

  建南港城後,劉備參照『船司空縣』設立『南港船司空城』。將:督亢、西林、酈城、南廣陽、平曲、南關、東港,等諸港,皆劃歸『南港』管轄。

  而都船令署,乃是船司空的上級機構。

  又曰:列候次減。

  時還是臨鄉縣侯的劉備,無需設置高一級的『都船令』。只需置次一級的『船司空』便可。

  待並六縣為國,時局又有不同。

  正如臨鄉醫館晉升為薊國國醫館。

  「臨鄉南港船司空署」亦晉升為「薊國南港都船令署」。

  郭大運來的,貼著「薊國南港都船令署」封條的貨箱,內里貨物便是南港都船令署托船隊代為採買的治水物資。

  船官比對貨物清單,確定無誤,便讓郭大去支取工錢。

  郭大抱拳謝過。

  雖初次接活,卻未出絲毫差錯。賺來足量錢幣。只需月月如此,何愁不能在洛陽站穩腳跟。

  郭大心滿意足,四面抱拳,自行返回粟市不提。

  一夜無話。

  盡興而歸,倒頭酣睡。一覺醒來,神清氣爽。

  五官中郎將董重,長水校尉袁術,越騎校尉曹沖,城門校尉趙延,各個厲兵秣馬,蓄勢待發。

  要說臨陣殺敵,攻城討逆,力有不逮。破門而入,四面放火,砍殺一群妖賊,還不手拿把攥。

  送上門來的富貴。無論如何也要抓住。

  雞鳴時便披掛整齊。左等右等,直到白日高懸,才有一騎,鮮衣怒馬奔入大營。正是大將軍麾下繡衣吏。

  取背後火漆竹筒,交給諸將,便又拍馬返回。

  正是輔漢大將軍封印。揭開火漆,拔出筒蓋。從中抽出一卷白絹。徐徐展開,文字配圖,洋洋灑灑,不下萬言。

  邪教徒姓名、住址,相貌特徵。一應俱全。只需按圖索驥,富貴垂手可得。

  還等什麼?

  五官中郎將董重,長水校尉袁術,越騎校尉曹沖,城門校尉趙延,參考攻略指引,內城、西郭、南郭、北邙,分頭行動。

  異教徒聚居的幾個重要據點,皆交給麴氏先登。

  東郭則交由大將軍麾下虎賁清剿。又命城門校尉趙延,嚴守城門,謹防賊人趁亂逃竄。

  北軍五校,每部兵士不過七百。五校齊出,亦不過三千之眾。

  攻堅克難,力有不逮。清剿邪教徒卻是足夠。

  更何況,但凡有大量邪教暴徒的聚集地,皆由輔漢大將軍一力承擔。餘下這些雜魚,還有何難。

  陛下早早罷朝。領文武百官居高遠望。

  見洛陽內城亦有兵士往來,四處抓捕。百姓奔走呼號,一片兵荒馬亂之景象。百官多有人驚惶失措,各自面如土色,互相竊竊私語。

  「此乃輔漢大將軍抓捕太平道妖人。諸位無需驚慌。」陛下似胸有成竹。

  太常楊賜大喜過望:「天佑大漢,天佑大漢!」

  陛下笑道:「卿為司徒時,曾上書言:『角誑曜百姓,遭赦不悔,稍益滋蔓。若下州郡捕討,恐更騷擾,速成其患。』今輔漢大將軍,大張旗鼓,全城海捕。豈非『速成其患』乎?』」

  「難得陛下還記得老臣之上疏。」楊賜嘆息道:「古有『扁鵲望桓侯而還(xuán)走。』乃因此一時而彼一時也。若將太平道比作國之惡疾。老臣上疏時,疾在腠(còu)理,不治將恐深。今疾在腸胃,不治將深入骨髓。所謂沉疴用猛藥。輔漢大將軍以雷霆手段,快刀斬亂麻。正當時宜也!」

  「若『速成其患』,又當如何?」陛下再問。

  「大亂方能大治。蛾賊一起,陛下便可遣一上將軍,發天下之兵,剿而滅之。張榜安民,再興王道,何愁江山不定?」楊賜諄諄善誘。依稀間,仿又回到了陛下少年,為其傳道授業時的光景。

  「何人可為上將軍?」陛下微微一笑。

  楊賜張了張嘴,轉而笑道:「一切全憑陛下聖裁。」

  啪!

  玉佩應聲粉碎。

  簾外大將軍何進,越騎校尉何苗,急忙躬身。

  「如此良機,因何不在其中!」何後怒急發問。

  「皇后息怒。此乃輔漢大將軍,薊王劉備牽頭。並未知會我等,故未知也。」大將軍何進瓮聲答道。

  「我再三叮囑大將軍,定要與薊王時常走動,互通有無。音猶在耳,為何不聽?」皇后再問。

  「我是大將軍。他乃輔漢大將軍。位次在我之下,理應先來拜見我才對。」何進粗聲答道。

  「……」皇后怒急而笑:「輔漢大將軍,又貴為薊王。大將軍為何不比爵位?」

  「這……」何進頓時語塞。

  「敢問皇后,又該如何補救?」越騎校尉何苗,這便問道。

  「太平道反賊被押入大牢,必遭審問。受不過酷刑,定會供出同黨。我這便去求陛下,讓大將軍主審。其後該當如何,皆看大將軍手段了。」

  「臣,定不負皇后所託。」大將軍何進急忙表態。

  唉——

  皇后在心底嘆了口氣。

  自家的血親兄弟。一個個蠢笨如豬。不堪大用。轉念一想,倒也比董太后那兩個外戚略強。這便收拾心情,趕去西園與陛下相見。

  此去,又免不得討價還價一番。

  趕在抓捕太平邪教徒前,薊國明輪船隊已先行啟航。

  「舊於王城東北開渠引洛水,名曰陽渠。東流經洛陽城北,出建春橋石下以輸常滿倉。」

  明輪船隊經陽渠入洛水,順流直下。是夜,已入大河。

  千石大船一字排開。

  末尾一艘明輪船,堆滿貨箱的船艙。

  一貼著「薊國南港都船令署」封條的貨箱,忽從箱內伸出一截雪亮的刀刃。

  刀刃沿箱蓋四周縫隙,飛快的劃了個圈。斬斷封條和麻繩,箱蓋遂被從裡面掀開。

  但見一人身著勁裝,黑巾蒙面。手持連弩,飛身躍出。

  左右環視貨艙,見四下無人,寂靜無聲。這便略微鬆了口氣。無聲跳下,四處查看。確定無人,遂以暗號招呼同伴。

  須臾,艙內上層貨箱接連掀開。一個個勁裝大漢,很快聚攏到一處。

  「大哥!」

  「殺人奪船,依計行事。切莫走漏風聲。」

  「喏!」勁裝大漢從箱中取出鎧甲兵刃。互相幫襯著披掛整齊。便有人拖來木梯,向上層船艙攀去。

  麻利的撬開鎖扣,掀開艙門。正要登上前甲板。

  忽聽砰的一聲。胸前火星迸濺。

  一支飛虻箭穿心而過,直沒入尾。

  呃……

  兩眼一翻,登時氣絕。

  「不好,有埋伏!」

  話將出口,亂箭如蝗。

  接連有人中箭身死。頭目大叫:「速退入船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