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禮不伐喪

  話說。三月上巳節,自敖倉返回。董侯因心傷太師殉節,一病不起。直至初夏方有好轉。

  夏,四月,丁巳,帝有疾新愈,大會承光殿。

  酒至半酣。忽聞,曹太保,一命嗚呼,駕鶴西去。

  百官大驚。天子亦知事大。草草罷筵,親赴太保府弔唁。與太師之死,只遣虎賁中郎將「奉策弔祭」,截然不同。只因,太師殉節,王黨潰敗。且曹黨定罪,太師乃伏罪而死。故天子不宜親往。

  曹嵩雖死,尚有司空曹孟德。曹黨自無,「樹倒猢猻散」之憂。人望匯聚,曹孟德雖遭喪父之痛,卻也享大權獨掌之榮。

  群臣奏請,以日易月。曹司空,不必取職。天子從諫如流。

  恰如年前,太史望氣,言當有大臣戮死者。果不其然。二公相繼戮死。謂「戮死」,受戮而死。非出善終。恰如王允、曹嵩,先後死於黨爭。

  此時關東士族,與曹黨休戚與共。曹嵩身後之名,尚未顯露。然後世,必有人秉筆直書。是非曲直,自有公斷。

  甄都朝野,因二公殞命,權利更迭。曹孟德,繼為權臣。

  關東時局,何去何從。叔侄三人,皆拭目以待。

  然不出所料。待曹嵩治喪畢。曹孟德與呂奉先,必有一戰。

  謂,「禮不伐喪」。

  「(襄公四年)三月,陳成公卒。楚人將伐陳,聞喪乃止」,「(襄公十九年)晉士匄(gài)侵齊,遇齊靈公之喪,晉師聞喪而還」。

  徐州,下邳。

  鎮東將軍,兼領徐州牧,呂布府。

  聞曹嵩病故。天子許百官奏請,曹孟德奉職守孝,以日易月。軍師中郎將陳宮,便暗出將令。厲兵秣馬,調兵遣將,欲與曹孟德,一決雌雄。

  如前所言。自王太師殉節,王黨盡去。徐州四國一郡,吏治兵馬,悉歸呂布幕府。陶恭祖多年仁政所積,皆歸呂布。兵強士壯,足可與曹孟德一戰。

  「當取何地。」文武列席,呂布當堂問計。

  「江淮梅雨將至。曹孟德必假蓋海之利。」陳宮早有定計:「『飛雲、蓋海,制非常模』。唯游麟、翥鳳可當之。故卑下以為,將軍宜當取其一,以制蓋海。」

  「游麟,乃水衡都尉旗船。飛雲,遠在河北。」呂布問道:「莫非,文台所指,乃是青州翥鳳。」

  「然也。」陳宮眼中,精光一閃:「卑下以為,青州牧劉岱,當可與將軍盟也。」

  與劉岱結盟?

  聞此言,堂內遂起騷動。

  謂「遠交近攻」,「合縱連橫」。青州牧劉岱,扼大河之尾。與兗州牧曹操,同守大河水路。彼此並無間隙,更無仇怨。何以為呂布所用。

  「願聞其詳。」呂布求問。

  陳宮答曰:「時長塗二龍之揚州牧劉繇,為袁術所擒。為退翥鳳攻城,袁術置劉繇於釜,欲烹殺之。劉繇深以為恥,欲報私仇之心,關東盡知矣。」

  見眾人紛紛點頭。陳宮笑道:「曹孟德與袁公路,必陰結盟約。袁術先遺我二百萬斛米,又合二袁之力擊江夏不勝。亦自以為恥。且荊州軍師祭酒禰衡,曾於高會,『妄說狂言,不避忌諱』。言及二袁事敗,乃曹孟德所為。故,袁公路與曹孟德,必生間隙。」

  呂布先思而後問:「曹袁之事,與劉岱何干。」

  「將軍,何不遣人,去說劉正禮。」陳宮言道。

  「劉繇?」呂布越發不解。然陳宮足智多謀,所言必有所中。故呂布亦頗多耐心。

  「然也。」陳宮續言道:「將軍只需助劉正禮,報怨雪恥,劉正禮必助將軍,結盟劉公山。」

  「原來如此。」呂布這便醒悟。

  劉繇與劉岱,畢竟同胞兄弟。得劉繇相助,此事可成。再細思,二劉乃出宗室。先前,與曹氏父子,並不交心。且多心向王太師。今太師殉節,王黨四散。兄弟二人,不免心生惶惶。唯恐被曹黨清算。若能結呂布為援。壯大聲威,曹黨亦當投鼠忌器。

  「何人為使。」呂布當機立斷。

  「卑下願往。」正是主簿張邈。今雖貴為一國之相,然仍身兼鎮東將軍府職。

  「善。」呂布欣然應允。

  本以為,就此定計。豈料陳宮又道:「將軍且慢。」

  呂布遂問:「公台何意?」

  「孟卓此去,成敗另系一人。」陳宮不慌不忙。

  「何人?」呂布求問。

  「司徒伏完。」陳公台眼中,精光一閃。

  「不其侯。」呂布亦有所悟。

  薊王宮,易遷館。

  上元、雲華,產後體虛,華室靜養。薊宮幼子哺育,皆是母乳。尤其初乳,必出生母。故幼子,亦置於內室。

  館中華室,皆有內外之分。各室兼有,功能齊備。雖名華室,實則精舍。

  華室禮品堆積如山。皆是後宮妃嬪所饋。二宮太皇、三王太后、薊宮三後,皆有饋贈。上元、雲華,各有秩俸。衣食無憂,享之不盡。然得薊王家門善待,亦深以為榮。

  另有侍醫宮婢,日夜看護。飲食起居,皆出御膳私廚。墉宮七玉女,更是寸步不離。

  懷胎十月,一朝分娩。為妻則柔,為母則剛。

  夫君劉備,亦日日探視。伉儷情深,與日俱增。都說此心安處是吾鄉。上元、雲華,雖出西王母門下,然自誕下麟兒。血脈羈絆,早已勝過門派之情。

  西王母,另遣墉宮九玉女,主持靖陵司金館。亦是情理之中。換言之,自悉知上元、雲華孕身,西王母已有先見。

  且從此以後,門內之事,當少有上元、雲華,過問。然凡與薊國相干,王母必傳書告知。

  「夫君。」薊王入室,上元柔聲輕喚。

  「環妃,毋需多禮。」薊王自坐榻側。上元名「環」,母憑子貴,升為王妃。故稱:「環妃」。

  上元以師門之事相告:「王母已遣司金執事。」

  「執事何人?」薊王笑問。

  「乃妾四姊,名林,字容真,一號『南極紫元夫人』,或號『南極元君』。平帝時,降於陽洛山石室,授『清虛真人』王褒,《太上寶文》等經三十一卷。」上元答曰。

  「善。」薊王笑言。

  王母遣四女東來,主持司金館。足見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