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以綏四方

  大江大河,皆為天塹。

  少時夜課。恩師言,大漢十三州,西高東低。邊緣凸而中間平。大河分南北,高山阻巴蜀。不料一語成讖。天下三分,各據險阻。先有董侯東遷甄都,再有史侯逆入漢中。今合肥侯被逐江東,東吳立國。

  隔江對峙,遂成日常。

  水軍之利,越發凸顯。

  三家合縱連橫,暗中積蓄力量。一時,四海無戰事,天下無閒人。關東大地,《抑兼併令》如火如荼。兗州牧曹操、豫州牧丁原,揚州牧劉繇,大刀闊斧,革除弊政。境內塢堡破壁,重建閭里鄉亭。良田失而復得,自耕農漸復元氣。

  料想。不出三五載,當可飽食。

  唯有荊州牧劉表,倚仗州中豪強大姓,行事溫和。並未強抑兼併。所幸境內陂澤星羅棋布,皆可圩成良田。更加黃巾亂時,南下百姓眾多。劉表效仿薊國,築路通渠,造堤圩田。荊州七郡,沃土千里。遷州治襄陽。扼漢水兩岸。據鄧、樊二城。疏通水道,修繕夏路。舉州大治。

  叔侄三帝,董侯最強。合肥侯並史侯皆弱。

  唯一變數,便是薊王。大漢一藩,兼督四州,並掌天下雄兵。凡屬國、歸義國,皆尊薊王號令。四方都護,為四輔將軍兼任。如今漢重用長史。四方都護府,皆由將兵長史坐鎮。效仿西域都護府,置戊己校尉、穿渠校尉、宜禾都尉、農都尉、關都尉等。如有功勳,酌情升遷。

  如西域都護府,長史杜畿、它乾令韋端等,皆擢升官秩,兼領宮職,秩雙真二千石。

  程普、徐榮,戊己二校尉,擢升為左右綏邊將軍,兼領宮職,亦秩真二千石。統帥五萬西域聯軍。餘下段煨、張猛,皆升為中郎將,秩二千石。軍司馬臧霸為綏邊護軍,同秩二千石,統帥中壘,拱衛它乾城。

  未雨綢繆。薊王擴綏邊將軍,為「四綏將軍」:綏東、綏南、綏西、綏北。

  《詩·大雅·民勞》:「惠此中國,以綏四方。」綏(suí),乃安撫、平定之意。四綏,位同四平。位在四輔將軍下。隸屬於四方都護府。正如河北四州牧,只管治政安民,統由幕府統帥兵馬。治政、統兵,二權分立。將兵長史,遂改稱:都護(府)長史。不再將兵。

  參考西域都護府,制霸綠洲,無畏生長。都護百城,六百萬眾。它乾一城,足納百萬。穿渠引水,革膜暖棚。再加石炭大興。採暖保溫,水洗水淋,漸於薊國比同。五十五國,五十六王都,皆以薊國營城術重造。內外煥然一新,不可同日而語。

  奴隸貿易,由盛轉衰。只因沿線小國皆滅,無人可捕。大國攻伐,損兵折將,得不償失。故各方皆約束兵馬,彼此克制,不輕啟戰端。不料貿易往來,反而更盛。

  數百萬綠洲自由民,皆來自域外。風俗各異,喜好不同。匯聚綠洲熔爐。更加漢風淬鍊,向化使然。作用於生產生活,方方面面。機關術更助絲路流金。試想,汲水罐車、營房駝車、列肆篷車、板楯列車等,各式機關車,匯聚成龐大車隊。便有大漠馬賊,乘夜偷襲。又能如何。

  西域大使館,歷經擴建,人滿為患。

  共同利益之大,斷難割捨。

  西域都護府,功不可沒。待漠北、嶺南、東瀛,三大都護府,相繼建立。薊王遂抽掉西域都護府大量屬吏,奔赴漠北、嶺南、東瀛。充填吏治。

  國中備吏,亦紛紛北上、東渡、南下。薊吏乃國之名產。便在不知不覺間,四大都護府,正根深葉茂,無畏生長。

  參考西域都護府,廣有百城,足納六百萬眾。餘下三都護府,任重道遠。若能打通冰原南下通道,東西水陸交匯。西域都護府,可經海上絲路,往來嶺南,北上薊國,分赴東瀛,繞行半島,續接漠北,再經居延外道,重返西域。

  薊王稱之為「四方環路」。

  那時,身毒半島,皆為通途。

  仲夏月初大朝會,百官列席。

  「東瀛列島,征伐幾何?」薊王居高下問。

  「已取地過半。」右丞荀攸持芴跽奏。

  幕府三丞,右丞荀攸,掌四方都護;左丞李儒,掌四方護尉;中丞賈詡,獨掌治粟、水衡二都尉,並隴右牢城。

  「以港擴城,以城護港。廣造船舶,逆入枝津故瀆。擇要津,再造城港,支渠四通,築堤圩田,四面進取,分割內陸。」薊王言道:「東瀛列國主,長居泉州。不願歸國,亦無需勉強。」

  「喏。」荀攸領命。話說,薊國因水而興。機關術並造船術,冠絕宇內。如前所說,軌路無法大行天下前,水運乃第一便利。

  凡島嶼,必然中央山脈而四周平原。故河流,皆由內而外,四面散流入海。且凡大河入海口,多有泥沙積成港灣。乃絕佳避風良港。於河口處,立港造城,就地取材,督造大舡。向化島夷,充填勞力。人力、物力齊備。待船成,沿河道逆進。尋要津沃土,再造新港。

  如薊王所言。四面進取,分割內陸:城、邑、鄉、亭、里。

  凡立新港,皆如舊港。築路通渠,築堤圩田。向化島夷,督造新船。不出數代,皆為漢土。

  東瀛列島,之所以迅捷如斯。只因王國初立。文明程度,強於部落。類比三韓。只需國主俯首稱臣,國民多順從之。薊國鹽府牢城,皆如此般。

  列國主,自入薊土。貪慕薊國上邦風華,坐享其成,樂不思歸。薊王亦聽之任之。列國王宮,亦陸續修建中。待王城築畢,隨時可東渡歸國。

  「頓遜海渠,又如何?」薊王再問。

  「亦鑿過半。」將作令蘇伯持芴奏對。

  「待鑿穿海渠,當如約出兵,討平扶南篡位王。」

  「喏。」蘇伯領命。

  「冰原南下之路如何?」薊王三問。

  「都尉玄,已率隊出征。」中丞賈詡,持芴跽奏。歷年開拓路線,薊王已銘記在心。料想,當為期不遠。

  「若出冰原,當下身毒。」薊王七海雄心,百官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