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2 董卓赴宴(修)

  萬歲塢,魚梁台。

  「何人投帖。」董卓意氣風發,卻也顯疲憊。累日朝服大典,舟車勞頓,人前人後,裝模作樣。還需舉重若輕,供人品頭論足。身心俱疲,可想而知。

  「乃陽安長公主。」心腹愛婿牛輔,嘿聲一笑。董卓心意,牛輔焉能不知。

  「哦?」董卓眼中淫邪漸濃:「且取來一觀。」

  「喏。」牛輔雙手奉上。

  「代萬年公主設宴。」看罷,董卓沉思不語。

  轉念一想。牛輔遂進言道:「莫非。長公主欲在宴上,言及萬年公主與丞相婚事?」

  「嗯……」董卓不置可否。所謂宴無好宴。若是一場風花雪月事,倒也罷了。若是鴻門宴,豈非自取其禍。董卓連番遇刺,譬如驚弓之鳥。若無萬全之備,斷不會輕身涉險。然,謀娶先帝掌上明珠,萬年公主,乃董卓夙願。輕易斷難割捨。故一時驚疑不定,難以取捨。

  「只嘆,再無許子遠。」兩難之間,董卓一聲長嘆。此刻方憶起許攸之用。

  知其心憂。牛輔又進言道:「黨魁亦稱足智。丞相何不請來一問。」

  「也好。」董卓納其言。安車蒲輪,自平樂館,請來黨魁張儉。

  「老朽,拜見丞相。」黨魁伏地行大禮。

  董卓伸手虛扶:「張公免禮,速座。」

  「謝丞相。」

  待黨魁落座,董卓遂問計道:「先有陽安長公主,遣人投書。言,代萬年公主,相邀赴宴。卻不知,是福是禍?」

  黨魁掐指一算,這便離席下拜:「恭喜丞相,好事近矣。」

  「哦?」董卓大喜過望。急忙追問:「喜從何來?」

  張儉笑答:「丞相何必,明知故問。」

  「哈哈哈……」董卓仰天大笑。果不其然,果不其然。笑罷,又追問道:「何以知之?」

  言語之間,黨魁已有定計:「謂『枳句來巢,空穴來風』。陽安長公主既知,陛下亦知也。丞相何不遣人入宮,一問便知。」

  「來人!」董卓已急不可耐。

  張儉當面,董卓無需隱藏真性情。自從遣人入宮,便來回踱步,如坐針氈。一刻不閒,足見心中急迫。

  稍後,果有喜訊傳回。

  確認再三,董卓渙然冰釋。正如張儉所料。此事,宮中早已傳開。只因董卓忙於大典,無暇他顧。這才疏於二宮之事。

  日前,萬年公主,親臨玉堂殿。代陽安長公主,求救少年天子當面。然董侯亦無力施以援手。公主遂言,願嫁丞相。結二家之好,可保不其侯一命。

  此言,可謂正中下懷。董卓不放伏完,便為逼迫漢室。以求得償所願。

  今志得意滿。焉能不大笑三聲。

  「回長公主,老夫必當如約赴宴。」

  「且慢。」不料黨魁卻出言阻止。

  「張公何意?」董卓忙問。

  「陽安長公主,今函園遷居。薊王陵園,丞相不可輕往。宜當於永和(里)舊第,設宴為宜。」張儉果稱老謀。

  董卓從諫如流:「速去傳語。」

  「喏。」

  伏完尚在囹圄之中。董卓自恃無恐。且不其侯舊宅,位於城內永和里。只需陽安長公主親臨,便插翅難飛。料想。手無縛雞之力一婦人,如何能與董卓,西州虎狼相提並論。便是前大將軍何苗,董卓當面,亦受胯下之辱。

  陽安長公主若心懷叵測,必難倖免。

  何患之有?

  提前約定宴期,亦是常情。各式食材,皆需採買。且老宅空置許久,亦需妥善打理。里里外外,耗時頗多。故定下隔日之期。

  且恰逢上陵禮畢。再開筵席,正當適宜。

  全無不妥。

  董卓自當滿口答應。

  終歸禮不可廢。縱心中急切,亦需按部就班。將大典走完。

  南宮玉堂殿前。

  呂布心事重重。險與一小黃門迎面相撞。

  「奴婢該死。」小黃門急忙賠罪。

  「無妨。」呂布後知後覺:「且自去。」

  「左中郎將不識故人乎?」小黃門忽耳語相問。

  呂布虎軀一震:「義妹!」

  「正是。」小黃門便是安素喬裝。

  「何以至此。」見左右無人,呂布忙問。

  「驚聞,義父身陷囹圄,義兄認賊作父。如何不來?」安絜答曰。

  「唉……」呂布心中,悲苦自知:「此身不由己。」

  「義兄且隨我來。」

  「也好。」

  二人一前一後,入偏殿玉堂署。

  自張讓投河自盡。玉堂署長,便一直空缺。黃門凋敝,無人可用乃其一。董卓專權,問政魚梁台,二宮冷清,亦是必然。董侯名為漢帝,實則與先前被何後豢養,大同小異。元服尚早,親政遙不可及。

  「先前,已見過義父。」安素言道:「與義兄合謀,妹已盡知。」

  呂布面露愧色,實言相告:「非我所料,一切皆出太僕所謀。」

  見其磊落,安素這便心安:「董賊以家小相脅,不得不屈從。此亦是,人之常情。」

  「謝義妹體諒。」呂布慚愧以對。

  「為今之計,當如義父所謀。誅殺董賊,除家國之禍。」安素言道。

  「我亦如此想,只恨……」

  「可是心憂塢中家小。」安素直言。

  「正是。」呂布切齒言道:「老賊於萬歲塢中,陳列重兵。凡部曲家將,亦或心腹黨羽,皆遷入塢中。名為全護,實則舉家為質也。」

  「如此,當先救義兄夫人。」

  「如何施救?」呂布全無主意。先前亦曾問計王允。奈何王允笑而不答。只說天機不可泄露。呂布日夜難安。眼看上陵之禮,迫在眉睫。若不動手,恐不及也。惶惶不可終日,遂被安素近身。

  「義兄切莫多問。上陵禮日,必將嫂夫人救回。」安素言之鑿鑿。

  「切莫涉險。」呂布已有決斷:「即便夫人為質。呂布亦殺此賊!」

  「義兄斷不可強為。」安素反勸道:「待上陵禮日,再做計較。」

  「也好。」若非逼不得已,呂布如何能舍嬌妻,並腹中子。

  二人約定時日。安素自去。

  不知為何。呂布自出偏殿,忽心神大定。

  或真如王允並安素所言。

  許,果有天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