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沖不置可否:「王太僕素來謹慎,何以事發?」
「聞,乃府中史門弟子,甘為董卓細作。太僕稱病不朝,卻與不其侯等人往來過密,遂為細作所窺。登魚梁台告之。」不料此事,李肅亦知。
「王太僕所居,本是盧少保舊宅。府中一干人等,身世清白。且入府多年,並無二心。再者說來,先前盧少保不過為尚書。府中又多收留赴京學子。僕從稀少。史門弟子,何以早知,伏入六百石官宅?」曹沖又問。言下之意,史門弟子豈能未卜先知。在盧植不過六百石尚書時,便提前潛伏宅中。試想,京中六百石官,何其多也。史門弟子,即便人數眾多,亦恐不足。
「這……」李肅卻未及深思。
「此中必有隱情。」曹沖斷言道。
李肅靈光一現:「莫非。乃王太僕,有意為之?」
「(安)貴人,亦如此想。」曹沖一語道破。
「太僕,先收史門弟子入府,再與一眾同黨密謀,又知董卓欲認義子……」言及此處,李肅不由得寒毛直立:「苦肉計!」
「連環計也。」偷看李肅臉色,曹沖這便嘆道。
「呂布!」李肅猛站起。一時渾身惡寒,竟口不能言。然腦中急轉,將前因後果,悉數貫通。自董卓矯殺四方將軍,聚攏十萬大軍,扼斷八關,把持朝政。日漸專權。終引各方既得利益者不滿。時大將軍何苗,挺身刺董。拉開奪權大幕。董卓連番遇刺,生死關頭,為求自保,唯負重逆進。先為太師,再為丞相。終入賊臣之道。擅行廢立時,百官噤聲,唯王允仗義執言。激怒董卓,險些遇害。得黨魁說情,被逐下魚梁台。至此,與董卓勢不兩立。
於是乎。自此刻起,王允與董卓,勢如水火。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絕難善終。
然如何刺董?
先有伍孚假意結好,後有何苗男扮女裝。近身一擊,皆未能如願。如今老賊,建萬歲塢以自保。問政於魚梁台上。輕易不出。譬如要離,殺妻誅子斷臂以刺慶忌。
唯將一勇士,送入魚梁台。且為董卓所深信。方能一擊而中。為防伍孚之失,此人武藝當遠高於董卓。必是萬人敵。
知董卓欲認呂布為義子,並嚴夫人之事,於是將計就計。故意賣個破綻,令董賊知府中密謀。又深知呂布秉性,曉其必會出賣。待呂布為全妻子,出賣同謀。得董卓信賴,認為義子。再趁開年典禮不斷,董卓無暇他顧之機,向呂布道出實情。堅定刺董之心。
呂布認賊作父,出賣忠良,本就心有不甘。如今,唯有王允,能證其清白。只需刺董卓於宮門之下。義釋王允並其同黨,呂布方能洗刷惡名。
至於,王允因何知曉,箇中詳情。諸如嚴佛調,龐舒等人,因何為其所用。甚至,嚴夫人因何平白無故,做「為虎作倀」之惡夢。
此次此刻,皆不得而知。
唯用「命中注定」,四字可解。世間玄奇,莫過於此。然,當真無巧不成書乎?
待李肅頹然坐地。曹沖這才試言道:「王允忍辱負重,老成謀國。董賊必死矣。」
李肅徐徐點頭:「十日之內,必見分曉。」
「呂布唯一所患,乃髮妻為質。」曹沖實言相告:「都尉可願出手相助。」
「敢不從命。」言罷,李肅已恢復如初。
王莽不現,光武不出。
鹿死誰手,天下定矣。
弘農王宮。
弘農王並史夫人,矗立高台,俯瞰皚皚雪落。
「阿母,王太僕能成乎?」
「董賊必死於王允之手。」史夫人胖大如初。
「董賊既除,王太僕言而有信乎?」弘農王又問。
「王允必言而有信。迎陛下重回舊都。」史夫人答曰。
「如此,且看十日之變。」弘農王遠眺,正是洛陽方向。
四日,祠南郊,五日祠北郊、六日祠明堂。
七日祭高祖廟。
時劉秀稱帝不久,便「起高廟,建社稷於洛陽,立郊於城南」。」立社稷於洛陽,在宗廟之右」。草創各項祭祀制度。因劉秀為前漢宗親,其五世祖為景帝之子,長沙定王(劉)發。系「高祖九世之孫也」。於是奉高祖廟為始祖廟。建武二年(26年)春,「大司徒鄧禹入長安,遣府掾奉十一帝神主,納於高廟」。
至此,洛陽、長安,東西二京,皆設高祖廟。無需遠赴西京,便可祭祀。
凡文武百官,皆需列席。尤顯車馬稀。
便在此時。一輛雪橇輕車,繞行東郭,駛入函園。盤山而上,止於瓊台里,不其侯府第。
正是安素三女。
「何人求見?」自北宮回,陽安長公主累日來,患得患失,交加悲喜。竟一病不起。
「只說是故人。」心腹宮人答曰:「見過此物,長公主便知曉。」
「且呈來。」簾內長公主,有氣無力。
「喏。」宮人遂將一香囊,送入簾內。
「咦?」陽安長公主猛然坐起:「速請來一見。」
「喏。」宮人不敢怠慢,領命自去。
稍後。三女身披狐裘,素紗遮面,入室相見。
揭面視之,居中一人,正是安素。駱晹、盧暒二人,充作隨從。分列左右。
「叩見長公主。」長公主儀服同蕃王。故安素先拜。
「淯陽君免禮。」簾內長公主,強撐起身。
論親疏,安素為桓帝女。長公主乃桓帝長女。二人實屬姐妹。前朝隱秘,旁人不知,然陽安長公主,必知曉內情。安素此來,亦出此因。且不其侯亦牽連入獄,陽安長公主必不會見死不救。
「義父身陷囹圄,義兄認賊作父。不告而來,乞公主相助。」安素直言。
「你我姐妹,同病相憐,何必多言。」長公主遂問:「當如何相助?」
「求長公主入宮傳語黃門令左豐。相約東郭馬市,胡姬酒肆一見。」
「我這便入宮。」先見左豐,必為下獄探視,面問詳情。陽安長公主心知,安素必有備而來。斷不會無的放矢。
誠如先前所言,二人同病相憐。自當同仇敵愾,守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