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紅顏易老

  聖火女祭司阿奇麗婭,及黑夜女王英妮娜。與魯琪拉朝夕相伴,形影不離。乃奧古斯塔魯琪拉之心腹愛將。號「光暗雙翼」。

  綠洲兄弟會中,前羅馬貴族曾言,二人將為魯琪拉插上重返羅馬的雙翼。

  如今看來,似乎遙遙無期。

  「不。事實上,正越來越接近。」阿奇麗婭睿笑。

  用餐後。三人正端坐於美麗的琉璃花廳,侵染芬芳,沐浴暖陽。繁花似錦,瀲灩春光。

  「為何?」羅馬皇后,耳濡目染,漢話精純。唯夢囈時,方聞羅馬鄉音。只可惜孤枕獨眠,無人作伴,亦無人知曉。

  「薊王南征三月,辟南州珠鏈。又鑿海渠,取直裁彎。如此大興土木,耗費無數。難不成,只為收過往關稅。」阿奇麗婭一語道破:「我以為,薊王此舉,乃為串通羅馬航線。」

  「正是此意。」黑夜女王英妮娜,向來言簡意賅。

  「那時。十萬大軍出綠洲,十萬大軍下南海。水陸並進,勝算倍增。」阿奇麗婭,眸中儘是深意:「薊式巨艦,海上塢堡。沿岸諸國,無可匹敵。便是羅馬海軍,亦必敗無疑。」

  「薊王又納亞馬遜三人。」英妮娜,一針見血。

  二人當面,魯琪拉無需刻意隱藏:「羅馬、大漢,兄弟之邦,如何親上加親。」

  「昔者,楚先王嘗游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為高唐之客。聞君游高唐,願薦枕席。』王因幸之。」阿奇麗婭出口成章。

  巫山神女之事,可謂家喻戶曉。

  「自薦枕席。」魯琪拉焉能不知。

  阿奇麗婭亦直言不諱:「然需遵循漢人禮數,苟且野合必為薊王所輕,亦為人所棄。如何拿捏,還需皇后深慮。」

  「此中利害,我自然知曉。」魯琪拉忽有些心煩意亂。薊王禮遇,若即若離。眼中清洌無波,無半分情慾。這讓在一眾帝國元老中,長裙善舞,片葉不沾身的羅馬皇后,束手無措。仿佛政治素人,立於華殿門前,一時竟無從入場。

  「等。」英妮娜一聲輕笑。

  「等到何時。」羅馬皇后,從未如此擔心,紅顏易老,韶華易逝。

  「等到薊王君臨天下,自行西顧。」英妮娜答曰。

  「還需多久。」

  「短則三五載,長則十餘載。」英妮娜答曰。

  「十載之後,我已近四十。」魯琪拉如何能不心焦:「還能生子否?」

  「白髮御姬皆能生子,皇后自不例外。」阿奇麗婭好言寬慰。

  漢人母憑子貴。若能誕下薊王麟兒,執政羅馬,唾手可得。只需薊國橫海艦隊抵達,沿線港城,幾乎不設防。而後以此為錨,輻射內陸。與征西大軍相向而行,羅馬邊牆,崩塌在即。

  心念至此,魯琪拉心頭一陣火熱。

  窺見皇后表情。聖火女祭司忽喃喃自語:「民諺曰:一入薊國不思歸。恐皇后得償所願,再無重返羅馬之念。」

  「我亦如此想。」英妮娜附和道。終歸「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漢家的玉食靡衣,香車寶馬。如何再回羅馬,粗茶淡飯,敝裘羸馬。忍受滿城騷臭。

  魯琪拉,心有所想,充耳未聞。

  罷朝後,薊王留下一眾肱股重臣,專開朝會。商討洛陽變局。

  「如司隸校尉所言,七國計使,非死於刺客之手,而被董卓滅口。」賈詡言道:「此乃嫁禍之計也。」

  「中丞所言極是。刺客亂箭射破董卓車駕,然七國車駕皆毫髮無傷。換言之,刺客只為伏殺董卓,而非七國計使。」右丞荀攸亦如此想。

  「屠殺無辜社眾,恐為天下所指。董卓先殺七國計使滅口,再嫁禍南陽自保。乃一石二鳥也。」軍師祭酒戲志才,補充道。

  「後續又當如何。」薊王問道。

  「主公既已上表,陛下必不敢姑息。然,後將軍董卓乃一介佞臣,深受陛下所賴。不出意料,陛下當順水推船,坐實南陽刺殺。以堵悠悠眾口。」軍司空田豐起身答曰。

  「袁隗必死也。」賈詡語出驚人。

  「何以知之。」薊王遂問。

  「袁隗不死,眾怒難消。」賈詡一語中的。

  殿中皆智機高絕之士。略作思量,已然醒悟。

  薊王亦窺破其中關竅:「袁紹、袁術,為南陽外戚。袁氏一門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及天下。廷尉袁隗,娶大儒馬融女為妻。又先於兄長袁逢,位列三公。乃紹、術之叔父。今八關鎖固,嚴防死守。若果真是南陽刺客,京師行兇。必有內應。唯袁氏,能有此通天手段。」

  「且袁隗雖與二袁同宗,卻非至親之人。若殺其父袁逢,二袁必不肯善罷甘休。」賈詡一聲嘆息:「陛下心機之深,難得一見。」

  「故用國者,義立而王,信立而霸,權謀立而亡。」軍正沮授言道:「今漢氣數盡矣。」

  「可有轉圜。」薊王不忍見少帝,莫測心機。

  「恐不及也。」賈詡言道。

  深看賈詡一眼,郭奉孝言道:「雖有袁隗滿門首級,堵悠悠眾口。然君臣離心,為時不遠。」

  俗謂「紙包不住火」。董卓縱兵屠殺社眾之內情,久必外泄。那時,少帝唯有再殺董卓,以謝天下。董卓為人凶暴狠絕。又手握秦胡賊兵。利刃加頸,豈能坐以待斃。怒急而反,失手弒殺少帝,亦未可知。

  「亂漢者,必董卓也。」郭嘉一語成讖。

  果不出薊國謀主所料。

  少帝詔命後將軍兼領光祿勛董卓,並三司會審。先取口供,再搜密信。坐實刺客乃出南陽廢帝。鐵證如山,百口莫辯。少帝殿上震怒。遂捕袁隗滿門家小,收入詔獄。

  三月戊午,殺廷尉袁隗、其子袁基,及家中『尺口以上』五十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