趨利避害,人之常情。
民諺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人無完人。紅塵濁世難獨清。無論身心,皆有破綻。所謂破綻,便是「身防之失,心防之缺」。後世說人「缺心眼」,便是指「心理防衛機制」不健全。
又說「蒼蠅不叮無縫之蛋」。一旦露出破綻,污穢、邪佞之人、物,便會聞腥而動,蜂擁而來。於是,裡應外合:「物必先腐,而後蟲生。」
令人由外及內,由淺入深,由表及里,潛移默化,屈從墮落。
「來說是非者,必是是非人」。宦官趨炎附勢,巧取豪奪。暗行苟且之事,必是苟且之人。身旁若立明主,明以照奸,立刻原形畢露。然若與昏君同流合污,便是「同道中人」。「天下烏鴉一般黑」,誰也別說誰。
新帝唯一破綻,便是對母、兄之恨。
只需打開一個缺口。宦官便可源源不斷,將私慾注入。日夜灌輸,新帝一旦被欲望左右,「玩物喪志」。其結局,亦如先帝一般。醉生夢死,驟登極樂。今漢帝王多短命,誰之過也。
究其原因,還是自身缺失。終歸「打鐵還需自身硬」。
心中勵志:「朕要做明君」;與痛下決心:「皇兄是昏君,所以朕要做明君」。核心力是不同的。請注意。
翌日,程中大夫,返回永安宮。
老父程璜屏退左右,密問:事成否。
程中大夫答曰:事成矣。
程璜再問:只食乳,亦幸否?
程中大夫對曰:先食後幸。邊食邊幸。
程璜嘿聲一笑,一切盡在掌握:可是食乳助興。
回憶昨夜床榻風流。程中大夫,方才醒悟:如阿父所言。先時只食乳,後漸起興。待食畢,勢即衰。
程璜齜牙一笑:新帝不近女色,便是此因。
程中大夫亦醒悟:傳聞,前漢成帝,非握趙合德雙足,不得勢起。陛下亦如此般,非食乳,不可興。
程璜老眼中,精光一閃:然也。
程中大夫幡然醒悟:無怪新帝對宮中美人,不假於色。試想,先帝只幸年十四至年十八之美人。落落初成,未及生子。何來母乳。
程璜竟向養女下拜:吾兒否極泰來,必將專寵於內宮。老父亦復起在望。
程中大夫忙將老父扶起:父女本就一體,阿父何須見外。
程璜借力起身,又不忘叮囑:盡心侍奉新帝,切勿動情。萬勿受孕!謹記老父先前所言,天下必歸薊王,新帝難得善終。
程中大夫鄭重頓首:女兒知曉。
新帝繼位,洗牌在即。洛陽城暗流洶湧。各方勢力蠢蠢欲動。宗室外戚,宦官黨人,各色人等,你方唱罷我登場。趁歲末這段難得閒暇時光,搶占先機。即便不能奪一席,亦要占立錐之地。哪怕僅爭得一個有利身位,亦無所不用其極。
所謂皇親國戚,權臣顯貴。皆身傍大漢這株參天巨木。大樹底下好乘涼。切莫有一日,樹倒胡孫散。
說白了。這些人,亂世之中,並無根基。但凡天下大亂,群雄並起。朝廷政令不出洛陽,城中顯貴,便如無根浮萍,身死族滅,旦夕之間。
薊王先前曾言,歸國就藩,無詔不離。乃發自肺腑,真心之言。只需在藩國之內,勿論時局如何動盪不安,薊王當穩如泰山。
此,便是有一方基業的重要性。一言蔽之,種田當真很重要。
薊王子女三百。太妃便成了宮中最忙碌之人。東宮諸王子寢宮,被劉備改造成溫暖的育嬰室。香爐暖櫃,水洗水林。還有不惜工本燒造的白琉璃壁。整面牆壁,皆用厚厚的白琉璃鋪裝。無需進入內室,便可窺見嬰兒床內諸王子情況。
宮人佩戴金環,乃為計算臨幸時日,與最宜孕期。諸王子公主,佩戴銀環,乃是為記錄生辰。白銀手環上,刻有生辰八字,母親姓氏,及長幼順序,等諸多信息。當然,嬰兒出生後,侍醫便會詳細記錄體貌特徵,斷不會弄混。
王子,百五十一。公主,百五十七。計三百單八。再加先前八子二女,共計三百一十八人。
薊王未雨綢繆。東宮建造之初,便提前規劃了眾多寢室。足夠女子平安長大。入學王子館。
王城由王傅鎮守。呂沖魏襲領繡衣吏,日夜巡視。三百亞馬遜,多為人母,守護幼子,更是盡心竭力。
且長年累月,奔逐狩獵,產後勤加鍛鍊,身材並未走形,更顯勁爆。
鎖體術,有增無減。外加一不留神之增溢。
自女王、聖祭、十御衛等亞馬遜,先後侍寢。薊王終得紓解。
洛陽已有消息傳回。新增四縣,需等來年開春,方能劃定。先時為陛下國葬,中署內府耗費錢財,已捉襟見肘。西邸私錢,又被二後瓜分一空。新帝繼位,正等著薊國今季獻費,平衡收支。二位府丞,自當心領神會。
新帝雖不似先帝那般嗜財如命。然,該得的,一分都不能少。
挺好。
累日風雪,未見停息。
薊王宮室,早已換成熱泉供暖。「回」字形通連,亦助暖風環流。沐浴更衣,洗淨歡愉。女王等人,這便前往東宮哺乳。王宮未設食母。王子公主,皆由母乳餵養,已成慣例。朝夕為伴,往來二宮之間,亦十分便利。
哺乳、看護、守衛。亞馬遜女戰士,一力承擔。何須假他人之手。
國人津津樂道。薊王開疆拓土與螽斯衍慶,一樣強悍。千里國土,橫亘幽冀。若再加西域五十五國,西州牢城遍地,海外星羅諸港,人均一城,綽綽有餘。
薊國一城,繁華富饒,日進斗金。分與子嗣,正當適宜。
再往深想,又各自嘆息。薊國自二代起,便會支離破碎。再難出,如薊王般天下雄主。
此舉。對天下而言,究竟是利是弊。
桓典就任冀州牧。及官後,相約與冀州六國主見面。六國相、傅等,自當作陪。桓典與恩師相交莫逆。心知,今漢國祚將盡,能三興漢室者,唯我薊王劉備。換言之,桓典早已心向劉備。
幽州牧王允,更無需多言。還有二位府丞正暗中運作的涼州牧之選,現任涼州刺史閻忠。
薊王已坐擁三州之地。
只恨并州牧先行授予董卓。否則,并州亦是囊中之物。
美稷縣,南匈奴王庭。
新任并州牧董卓,攜重禮深入王庭。
已變遊牧為農牧的匈奴牧民,因避嫌「著匈奴衣胡」,而自稱北人。經與薊國二十載互通有無,多以提前完成漢化。除去人種相貌之差,衣食住行,所思所想,皆與漢人無異。
一路所聞所見,令董卓大為吃驚。綿延無盡的牧田,星羅棋布的馬邑,堆積如山的草場,還有各式農牧機關器,以及融入了漢衣與胡裘的新式華服。無不充斥著別樣魅力。
如今的匈奴,常被周圍異族省「奴」字,只稱「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