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范仲淹辭世的短短不到五年之後,這個曾由他一手提拔起來的天縱之才如曇花一現般緊跟著離開人世。
狄青的死,沒有濺起一點水花。
自此以後,終北宋一朝,再無如此驚才絕艷的武將。
……
天幕上,畫面慢慢變淺。
星星點點的光芒輕盈的躍動在天地之間,宛如調皮的精靈。
天幕前,不少人仍沉浸在狄青過於荒誕的死因中久久難以回神。
尤其是北宋一朝。
罪魁禍首的文彥博臉色有些難看的盯著天幕,抿唇不知在想些什麼。
滿朝幾乎人人都八百個心眼子的文官們卻沒人責怪他,只是都有些恍惚複雜。
……這不能怪他們,宋本就是個容不下武將的朝代。
不少人下意識的為自己辯駁。
重內輕外,重文輕武——一直都是如此,不是麼?
武將的意義,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抵禦外敵,而是為了防止國中叛亂,而是為了維護帝王的統治!!
他們只需要在朝中穩固自己的地位,只需要確保王朝運行穩定,至於外敵——賠些錢就是了。
所有人都在這麼告訴自己。
可是,就是有那麼一剎那,有那麼一些人。
他們死死的盯著天幕,掩藏在袖中的指尖不住的顫抖,低下頭,向內望——看到了自己未曾冰涼的熱血!!
文彥博閉了閉眼,忽的冷哼了一聲。
他拂袖轉身,郁怒交加,「諾大一個宋,難道就這麼一個能打的武將不成?一想到要與這麼個、這麼個莽夫共事——」
晏殊卻抱著臂哈哈笑了起來。
「文公啊文公,要我說啊,那樞密正使,他樂意你就給他坐嘛!咱們好不容易得了這麼一個寶貝,滿朝都是聰明人也沒什麼意思嘛!」
北宋頂級武將的獨苗苗——珍貴!可愛!
文彥博怒瞪了晏殊一眼,壓著火氣擠出了個笑容。
「晏公說笑了,這與在下何干?官員升降,自然是陛下說了算的。」
仁宗咳嗽了幾聲。
晏殊笑眯眯的,「自然如此。」
文彥博眼皮抽了抽,冷著臉拂袖轉身。
一朝的人精們一邊兒墊著腳吃瓜,一邊兒悄悄的互相使眼色低聲議論。
「文公還嘴硬呢,瞧他眼神都沒離開過天幕……」
文彥博聽了一耳朵,臉色頓時青了:……
眾人眼觀鼻鼻觀心。
……
至於後來,狄青在范仲淹和韓琦的庇護下回到京都之後,居然發現自己的仕途居然順利的詭異這都是後話了。
——那可是傳說中水深火熱權謀地獄最難混的北宋朝堂啊!
當然了,狄青的性子就是那麼個性子,三五不時的衝撞這個氣著那個也是時有發生的事情。
但每每總是對方掐著人中深呼吸幾口,然後擠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勸哄。
「狄將軍吃了麼?我在xx樓給你訂了一桌上好佳肴,快去吃吧。」
「狄將軍長途奔勞辛苦了吧?我在xx樓給你喊了幾個精通按摩的美人兒,快去玩兒吧。」
——趁我忍不住想陰你之前,趕緊滾啊!!
范仲淹偶爾想起,關心關心他,「近日如何?京都不比外面,人心叵測,可有人給你使絆子?」
狄青就滿臉茫然,「……啊?沒有吧,我覺的大家人都挺善良的。」
范仲淹:……?
……
畫面慢悠悠的轉過。
眾人靜靜地看著,等待著下一位主角的出現。
仁宗一朝不少人都悄無聲息的互相打量。
晏殊、范仲淹、狄青……下一個又是誰呢?
仁宗自己也不在意分明是盤點自己的卻被臣子們搶奪了光輝,反而興致勃勃的撐著臉瞧。
「不知還有沒有遺落在外的滄海明珠?」
晏殊聽見他的碎碎叨,忍不住滿臉黑線,「陛下,那個詞不是那麼用的。」
韓琦和富弻等人很難不稍稍期待,畢竟一旦上了天幕,就不止是青史留名了。
與此同時,有一個靜靜立在角落裡的人不發一言,卻忽然心有所感的抬起頭來,直直的看向了天幕。
星光忽然凝聚,綻放出璀璨耀眼的華光!
華光匯聚,鐵畫銀鉤的浮現了三個大字!!
【歐陽修】
太守謂誰?廬陵歐陽修也。
天幕前。
韓琦和富弻頓時扭頭看向了一旁,酸溜溜的嘖了一聲。
「……哼,真是幸運的小子!」
歐陽修不卑不亢,禮貌的一拱手,「大人謬讚。」
彈幕轟轟烈烈的炸開,其盛況幾乎再現范仲淹出場時的程度,引得眾人忍不住瞅了過去。
不是,歐陽修雖說也是慶曆新政一黨的人,但是論資歷和名望,比起范仲淹還是差遠了吧?
【刺眼!太刺眼了!!】
【漏!這是、這是語文天團的光輝麼?我要被閃瞎了!!】
【尼瑪的,當年到底是誰攔著他們不讓慶曆新政的?貶走就貶走吧,一個個都閒不住非得寫那麼一兩篇的(痛苦面具)】
【草(一種植物),合著他那《醉翁亭記》也是因為慶曆被貶寫的啊?!!】
【不是,大佬你們悲傷就悲傷,能不能別寄情於景文才大發啊!!(大哭)(大哭)】
【有沒有穿越者管管啊!!】
……
彈幕在瘋狂尖叫,天幕前的人又看懵了。
這些後世子孫……又在發什麼讓人看不懂的瘋?
歐陽修眯了眯眼睛,若有所思的定格在了其中一句話上。
「醉翁亭……記?」
晏殊瞅著彈幕,抱著臂笑眯眯。
「哎,瞧這話說的,詩詞歌賦這種東西嘛,有時也不一定非要悲傷的時候寫嘛!」
作為一生作詞萬餘首的恐怖作詞狂魔,晏殊顯然有資格發表這句話。
——值得慶幸的是,記錄在冊的也就一百來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