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邊境回來的韓琦和范仲淹貓了仁宗好些日子。
每每下朝,總是第一個拔腿就走,因為但凡稍晚了些……
「范卿、韓卿,且留步~」
范仲淹和韓琦腳步頓住,幽幽的嘆息一聲。
仁宗留了人,就開始旁敲側擊的暗示。
「依愛卿所見,如今的天下世務,可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地方?隨便說些什麼都好。」
皇帝笑眯眯的推著幾人坐下,親自奉上筆札,撐著下巴坐到一旁眼巴巴的瞅著。
滿臉寫著「愛卿,餓餓,飯飯」。
韓琦和富弼等人瞳孔地震,惶恐的連連揮手。
范仲淹皺眉片刻。
【「上用我至矣。然事有先後,且革弊於久安,非朝夕可能也。」】
我知道陛下您著急,但您先別急。
這事兒呢也有先後之分,現在天下局勢平和僵化日久,不是朝夕就能改變的。
韓琦等人在一旁猛猛點頭。
彈幕哈哈哈笑了起來。
【仁宗:萬事不決怎麼辦的?當然是求助朕的愛卿們(狗頭)】
【仁宗:政績沒有怎麼辦?當然是想方設法啃朕的愛卿們(狗頭)】
【哈哈哈哈哈不行笑噦了!】
【譴責,重重譴責仁宗這種啃臣行為!!】
【仁宗:啃臣子的事兒,不丟人,不像別的皇帝,想啃還沒有呢(狗頭叼花)】
天幕前本來還聚精會神盯著看的皇帝們有八成瞬間臉一黑。
朱棣臉一黑,臉皮抽了又抽。
「……哼!」
李世民抱著臂嘁了一聲,撇嘴。
「哼,嘚瑟什麼,誰沒有一樣!」
……
【九月,仁宗頒布手詔,再度點名要范仲淹、韓琦、富弼等人條陳奏聞當務急事。】
這一次,范仲淹交出了一份完美的答卷。
——《答手詔條陳十事》
巨大而又蘊含著無盡古樸氣息的羊皮紙卷自天幕上垂落。
嗡鳴的鐘聲響徹,一行行閃爍著燦金色光芒的大字浮現出來。
【一曰明黜陟,二曰抑僥倖,三曰精貢舉,四曰擇官長,五曰均公田,六曰厚農桑,七曰修武備,八曰減徭役,九曰覃恩信,十曰重命令。】
它從吏治、法治、農業、軍備等多個方面分析了的整個宋朝目前面臨的諸多問題,並且給出了極為漂亮的答案!!
一場轟轟烈烈的改革,自此拉開序幕!
無數璀璨的新星冉冉升起,他們交響著匯聚,連成了一整個最為璀璨的繁宋華章。
史稱——慶曆新政!
自此,以晏殊為代表的溫和守舊派退出了政治舞台,繼而由以范仲淹為代表的改革派大刀闊斧的接管了朝堂。
晏殊並不感到遺憾。
他只為范仲淹高興。
像是炬火在交接,歷史在傳承。
他坦然的放開權利,回到了自己風花雪月,清風朗日。
待到再相逢,范仲淹仍謹守禮數的拱手執門生禮,晏殊仍微笑著拍拍他的肩。
……
生命也許有他最好的安排。
范仲淹的前半生,實在稱不上順風順水。
可他仍然茁壯而又堅定的長成了一個人們所能想像到極致的「完人」。
在范仲淹以前,「文正」不過是一個再尋常不過的稱號。
在范仲淹以後,「文正」成為了天下文人趨之若鶩的至高美譽。
讓人嘆息的是。
范仲淹的後半生,仍然坎坷遍布。
……
天幕前,無數帝王將相熱切的看著天幕。
有人痴痴的盯著《十事》疏,迅速的找出紙筆將目之所及儘可能的滕抄下來。
「這條……這條原來是這樣!」
「快來人磨墨,一個字兒都不能漏了!!」
也有人靜靜的負手而立。
半晌,闔眸一道嘆息。
……
其實,政治敏感些大抵都能看出來。
范仲淹的這份答卷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別的不論,單單是澄清吏治的幾條,幾乎把大半個朝堂都得罪完了。
一曰明黜陟,以前基本靠熬資歷就能躺平升官,但范仲淹這麼一規定,現在熬資歷不行了,不拿出政績全都滾蛋。
二曰抑僥倖,以前靠拼爹拼爺爺恩蔭就能當官,范仲淹說不行,不要廢物,裁員,滾蛋。
三曰精貢舉,以前進士科注重考詩詞歌賦這塊,范仲淹說考那玩意有啥用,換題,經學學明白再來當官。
四曰擇官長,以前地方上混子太多,范仲淹說以後地方上必須得隔一段時間就考考政績,吃乾飯的趁早滾回家。
這一出,官員們先是一懵,很快瘋了。
甭管是以前巴巴討好范仲淹的,還是從一而終討厭范仲淹的,全都火燒屁股一跳三尺高。
卷王你愛卷自己卷不就得了,怎麼還帶著拉上大家一起卷呢?!!
京官先瘋,地方上跟著瘋。
當官的瘋完大地主也瘋。
只要是當時的既得利益階層,范仲淹的這幾條政法幾乎都得罪了個遍。
於是,慶曆新政剛推行不到一年,全國上下便形成了一股格外團結一致的浪潮。
——反范仲淹潮。
大家以前別管有什麼仇什麼恨,必須得想個法子把這不安生的老小子給弄下去——否則這日子誰也別想好過。
慶曆新政推行的每一日,彈劾范仲淹的摺子都紛紛雜雜如雨一般未曾斷過。
仁宗呢。
他一開始是相信范仲淹,立場很堅定的。
而范仲淹此人,一生清正,幾乎沒有任何小辮子給人抓。
哪怕滿朝官員都在瘋狂揪,也愣是久久揪不出來。
揪不出來怎麼辦?
嘴長在人身上,還不能編麼。
那些構陷之言,仁宗一開始當然都不信。
還常常笑呵呵的寬范仲淹的心。
「愛卿放手做,朕自篤信你的品行!」
後來。
「陛下你就信吧!姓范的在朝中糾結朋黨,權利日盛,改日一個不順眼就像霍光那樣把你換了!」
仁宗笑容突然僵住了臉上。
其實,這種威脅對皇帝來說實在是笑話。
哪怕不是強勢的皇帝,哪有臣子說換就換一說,霍光那種實屬特殊情況。
但仁宗捫心自問。
……自己好像確實沒啥本事,如果不是托生到了帝王家,恐怕就是范仲淹要革除的那些「鹹魚」「混子」「廢物」中的一員了。
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仁宗無嗣。
……
仁宗一生就有仨兒子,全都夭折了。
此後任他百般折騰,跟皇后鬧離婚,在皇宮內開yin趴,求赤帝神像……總而言之是四方求子。
【因寵幸美人尚氏、楊氏,以「無子願入道」而廢郭皇后(沒成,范仲淹不許)】
【七月、八月來,所聞又甚,或言倡優日戲上前,婦人朋淫宮內,飲酒無時節,鐘鼓連晝夜。】
【置赤帝像於宮中,以祈皇嗣】
其中第二條鬧的自己「聖體不豫」「大病一場」。
歐陽修忍無可忍上書噴他。
【今聖嗣未立,聖德或虧,血氣未定,戒之在色,湎淫內荒,萬一成蠱惑之疾,社稷何所屬乎?天下安所歸乎?】
您沒那金剛鑽,就別攬那瓷器活,說不吉利點,萬一您嘎到床上了,社稷江山難道讓我繼承麼?
噴的仁宗很是萎靡老實了一陣。
天幕前眾人露出一言難盡之色。
彈幕捧腹嘎嘎嘎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樓上的,你笑的太大聲了(狗頭)】
【仁宗:我不行?我行?我不行?我行?我不行……(抑鬱摘花)】
【雖然對不住,但是我就是想笑救命啊哈哈哈!】
【《大病一場》《聖體不豫》】
【總結:虛了(狗頭)】
【你們老趙家的皇帝怎麼回事兒,怎麼都有這方面的隱疾啊(狗頭)】
【既然有崽子,仁宗應該不是不行,按常理來說,估摸著是……那啥質量不行(狗頭)】
天幕前。
趙匡胤臉色青青白白了一陣子,好不精彩。
半晌,鬱憤難言。
「……放屁!!朕、朕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