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太平宰相、富貴閒人。
這是對晏殊最恰如其分的形容詞。
他愜意鬆弛,不總苦大仇深,也不常憂傷落寞。
人們千百年後,仍爭相歌頌著晏殊筆下輕鬆寫意的詞章。
燕子來時新社,梨花落後清明。
池上碧苔三四點,葉底黃鸝一兩聲,日長飛絮輕。
如此溫柔輕快,像是一個婉轉曼妙的少女,在肆意的擁抱春天。
可無論如何,也無法避免的事實。
也是一直以來大宋不得不卻必須面對的事實。
——外敵。
畫面上,愜意舒緩的文人緩緩蹙眉,隱隱帶著一抹厭倦和無奈。
於當時,大宋不得不面臨的外敵,名為西夏。
上一位丞相呂夷簡在位時,打過一場慘痛的敗仗。
晏殊接任後,這一局面也並未改變。
對內的治理上,晏殊的手段無疑要比呂夷簡要高明一些,但是對外敵的態度,晏殊卻並未抱有極大的鬥爭性。
他是極為典型的主和派代表,凡戰必議。
能賠錢的事兒絕對懶得動用武力。
同時,國內由於長期曾處於呂夷簡的統治之下,官吏體制極為腐朽僵化,各地頻出農民起義。
【五月,沂州士卒起事,大量士兵與饑民加入,北向青州,南下經海州、楚州、泗州、一直打到揚州。】
【九月,商山起義,從十餘人不斷飆升,轉戰京西四十餘州郡。】
所過之處,官吏鳥獸而散,或「金帛牛酒,使人迎勞」。
朝廷是富裕的。
百官是富裕的。
但百姓不是。
天幕前。
趙匡胤心緒極為平和。
恐怕遍數各代帝王,也少有像他這樣心態平穩的了。
他甚至於有些嗤之以鼻。
這算什麼?一點也刺激不到他。
貞觀。
李世民嘆了一聲。
「官員是國家的基石,百姓想要過得好,這一塊兒還是不得不抓的啊……」
貞觀官員們心驚膽戰,欲哭無淚。
陛下終於從以史為鑑、以人為鑑晉升到以未來為鑑了麼?
若是、若是哪日受了刺激,如後世那明太祖朝堂一樣,日子還怎麼混啊?!!
……
廟堂之上。
似乎有一道輕而又緩的嘆息響起。
溫和的青衫文人負手立在殿前,朝外望去。
腳步聲響起,似乎有人緩緩走近。
來者抬起頭,一雙眼帶著刺破長空的銳氣。
他說:居廟堂之高而憂其君,處江湖之遠而憂其民。
他說: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他說:微斯人,吾誰與歸?
青衫文人凝視了他許久,展顏一笑。
遂,將王朝託付。
來者何人?
——范仲淹也。
畫面上,殿門前筆挺的身影倏然清晰。
彈幕嗷嗷叫著炸開。
【啊啊啊啊啊啊范文正公!wok不知道為什麼想哭了!!】
【范文正公,彪炳千古!!】
【敢為天下先!!】
【嗚嗚嗚嗚雖然很感動但是一想到數他的文章又長又多就……更想哭了。】
【媽的,太真實了(裂開)】
【多少學生的噩夢,九年義務教育誰還沒經歷過啊(狗頭)】
……
天幕前。
有人已然為那兩句話振聾發聵,幾乎頭暈目眩。
舉凡聖明的帝王,有能耐的將相,都坐直了身子,凝望著天幕。
諸葛亮怔怔的看了片刻,忽然間就有些熱淚盈眶。
「居廟堂之高而憂其民,處江湖之遠而憂其君……」
衛青嘆了一聲,拍拍諸葛亮的肩膀。
「丞相,您為大漢的付出,陛下比誰都明白,且放下心吧,如今已經不同了。」
霍去病抱著臂,瞅了一眼桌案上堆積如山的奏摺以及懶洋洋癱在龍椅上往嘴裡丟橘子的劉徹,幽幽然道。
「是麼?我看倒也沒什麼不同……」
衛青:…………
劉徹動作一僵。
貞觀年間。
同為宰相,長孫無忌自然也有共情,正怔然的盯著天幕回不過神來。
嘴裡還下意識的喃喃著那幾句話。
「……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
隱隱露出敬佩慚愧之色。
試問,如斯境界,倘若是他,能做到麼?
長孫無忌無法給出一個肯定的答案。
李世民則一邊兒滿臉欣賞一邊兒滿臉納悶。
欣賞在於,「好句,好思,這麼好的大才怎麼就不是朕的呢?!!」
納悶在於,「不是,丞相的治理歸丞相的治理,他們家皇帝的影子呢?!難道國家是宰相一個人的麼??」
二鳳納悶,二鳳不解。
甚的內憂外患,國家都到這個地步上了,光宰相在這兒發愁,皇帝幹什麼吃的?
秦始皇年間。
「廢物。」嬴政冷笑了一聲,乾脆利落的罵。
「倘若皇帝能站在前面作為整個國家的掌舵人,臣子絕不可能有這樣的憂慮。」
他們無需憂君憂民,只需要按照帝王給予的方向堅定不移的向前走,就足夠了。
劉邦唏噓了一聲,「害,能不裹亂已經夠好了,我要是那宋太祖啊,這會兒非得笑出聲來,畢竟參考他老趙家不肖子孫,這個簡直好的讓人落淚啊!」
宋。
趙匡胤手哆嗦了一會兒,慢慢熱淚盈眶。
「這、這……這當真是我朝?」
他轉而又有點憂慮焦躁。
「皇帝當真不會再出么蛾子?這麼優秀的臣子、這麼優秀的臣子……」
尼瑪的,上一次遇見還是在上一次!
趙匡胤眼前一黑,幾乎再度被拉進名為趙構的地獄!!
那一朝難道缺優秀的臣子麼?!岳飛、韓世忠……哪個不是浩蕩史冊的武將?!!
……
不少人在為范仲淹驚天地泣鬼神的絕句震撼時,也有一小部分人注意到了彈幕上偶然飄過去的一句話。
朱元璋凝了凝眸。
「……九年義務教育?」
他細細的將這幾個字拆分,琢磨起來。
九年,即九個年頭。
教育,教書育人。
義務……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