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聖旨就簡單了。
反正短期內金軍也無法進攻,畢竟他們還得把攻城器械造出來,之前那些多半都被燒毀在城下,沒這個肯定無法攻城,這些東西的製造怎麼也得花十天半月,楊豐有足夠的時間搞他的慈善事業。
他的辦法很簡單。
把他的七千六甲正兵全撒出去收攏難民,同時對糧食儲備情況進行普查,這些傢伙很多本來就是汴梁城裡的閒漢,就是潑皮牛二,魯智深那幫小弟一類的,對城裡的情況可以說瞭若指掌,哪個王爺家女人偷漢子他們都知道,就讓他們頂著國師招牌挨家挨戶進行普查,包括那些豪門顯貴也在內,普查他們家人口,包括那些僱傭的奴婢,大宋沒有奴隸,奴婢理論上都是僱傭,然後普查他們家的存糧和牲畜。
什麼?
敢不讓查?
一隊六甲神兵扛著五雷銃過去!
誰還敢阻攔帶到國師這裡由國師親自負責教他們做人。
另外官府倉庫的也差。
必須得說明一下宋朝的糧食管理制度。
一是國家性質的。
包括了正倉也就是稅收的,包括京城的和各轉運節點和駐軍地的,這部分糧食的數量堪稱龐大,僅僅汴梁城裡正倉的儲量最高紀錄就曾達到七百萬石,而平常時候是五百萬,這些糧食是用來養活軍隊和那些官員包括皇室的。
常平倉。
這是調節物價的,豐年購入災年低價售出以沖低價格照顧百姓。
義倉。
這是賑災的,北宋義倉只有部分地區有,當然,這裡面肯定包括汴梁城,到南宋時候就遍地都是,不得不說南宋糧食真多。
惠民倉。
和前兩者互補。
廣惠倉。
這個目前已經廢除,原本用來搞慈善的,那些孤寡老人和孤兒都靠廣惠倉。
豐儲倉。
純粹的戰略儲備糧庫。
這些倉庫的儲備很驚人,王安石變法之後更是暴漲,京城儲備的糧食和布匹總數最高峰時候,達到了一個誇張的數字,三千萬,當然不是三千萬石糧食,而是包括糧食和布匹,所以楊豐並不擔心汴梁缺糧,哪怕這時候已經達不到這些,但絕對不會少太多。因為宋朝被戰爭破壞的主要是河北關中和西北,而這些地方的錢糧本來就不會運到汴梁,汴梁的錢糧幾乎全是從河南和江淮運來,而這些地方只有河南部分遭受戰火,江淮根本沒受任何影響,在金軍圍城前本年輸京的糧食多數都送到。
所以城裡的官庫不缺糧。
但是,官庫只是這座城市糧食儲備的一部分,而還有一部分數量根本無法估計的在那些豪門貴戚王公大臣家的倉庫里,在那些囤積居奇的商人的糧店倉庫里。
作為一個有著一百四十萬常住人口的龐大都市,而且還是一個不抑兼併的商業國度的都城,這座城市有無數等著發國難財的,用蘇軾的奏摺形容,所蓄之家,日夜禱祠,願逢饑荒,而這比饑荒可嚴重多了。他們囤積居奇,他們摻雜使假,他們甚至和官府勾結騙買官府平易糧,用一個有良心的官員的話說,在市牙儈與強力狡猾之徒,與賣所合干人通同攙奪,不及無食之民。這些同樣用有良心官員痛斥的最是不仁之甚者,或者乾脆不義戶,老百姓罵的落地獄,擔鐵枷們卻無人能制,也無人敢制,哪怕是有良心的官員也只敢罵,卻絕對不敢管。
因為他們身後都是這個國家權力金字塔最頂層的。
不抑兼併。
優容士大夫。
還有杯酒釋兵權後的豪門貴族。
這些人可是連皇帝都不怎麼敢得罪的,哪怕以包拯之強,拆幾個違章建築都能算得上大新聞,可想而知豪門貴族的戰鬥力,哪還會真有官員捅馬蜂窩,好在……
好在還有楊老仙。
「什麼,這倉庫里糧食堆積如山你卻告訴我糧食不足,你是覺得我年老昏聵很好欺騙嗎?」
楊豐陰森森地說。
他身後一隊六甲神兵毫不猶豫地摘下五雷銃拉開槍栓。
他對面的戶部倉部郎中下意識地哆嗦了一下,然後強顏歡笑地行禮說道:「真君說笑了,在下如何敢欺騙真君,各處倉庫的確尚有存糧,但這糧食需供官家,滿朝文武各級官吏,還有守城的十萬大軍,包括真君那裡六甲正兵的供應也是從這些倉庫出。此時金兵圍城外面運不來,只出不進就得精打細算,真君那裡六甲正兵所需是不敢少了,可那些流民和孤寡幼兒能節省還是要節省,真君給他們吃得也太多了,這些人的每日所需都是有定額的。」
「你給我談定額?」
楊豐無語道:「居養院一個孤兒定額每天五文,你們給我的是錢,過去一斗八文,如今這外面米價是一斗一千文,那麼你告訴我這五文錢能買幾粒米,能不能養活一隻耗子?」
「呃,國難當頭,一切從省!」
那倉部郎中說道。
「我不管這些,要麼你給我這個單子上每人定額的米,要麼你給我能買到這些米的錢!」
楊豐把一張單子往桌上一拍說道。
他這是按供給制下每天最低糧食需求的標準,他這段時間接管了城內所有官辦賑濟的粥廠,養活孤寡老人孤兒殘疾的居養院,另外還有一些其他的福利機構,總之這時候官辦的所有類似機構都歸他監管。但他監管後緊接著把清水粥變成了大米飯,把餵耗子標準的居養院變成了餵人的,這樣一來自然一片感恩戴德,收穫了無數的信徒,就連他的那套宗教體系都開始在民間傳播了,但結果沒吃兩天就維持不下去了,而負責提供錢糧的戶部又不肯多給,然後他就帶著兵直接上門了。
「這,這不合規矩啊!」
那郎中擠出一絲艱難的笑容說。
緊接著兩把刺刀懟他胸口了,他嚇得腿一軟趴桌子上了。
「你這是不給我面子了?」
楊豐低下頭陰森森地說道。
說話間他手掌往那郎中面前的桌子上一按,然後就像按在細密的沙子上一樣,那手掌緩緩地陷了進去,那郎中的冷汗不斷往下掉。
「真,真君,一切都依真君!」
他哆哆嗦嗦地說。
「這才對嘛!」
楊豐把手抬起來,重新拿過那張單子放在他面前說道:「不要讓我再來第二次,第二次說不定我會直接去你家的,我可是能通鬼神,說不定還會帶幾個朋友一起登門,他們都是很熱情的,要是那時候他們想邀請你們全家一起去他們那裡做客,我可是不好阻攔的。」
說完他站起身向外走去。
那郎中拿著那單子在那裡欲哭無淚。
「師尊,打聽清楚了,是咱們在各處施粥搶了糧商生意,他們就指望從那些貧民身上榨錢,但咱們的施粥變成乾的後,很多原本必須買米的貧民都去粥廠了,要不是咱們的人都熟悉情況,就連很多家裡不缺糧的都能跑去吃粥。這樣去米店買糧的少了,那些米商在戶部都有人,故意卡咱們讓咱們的粥廠辦不下去,一旦咱們粥廠回到原來那種清水粥,老百姓不想餓死就只能繼續賣兒賣女去買他們那一千多一斗的米。」
楊豐剛出門一名弟子就湊上前說道。
楊豐點了點頭。
這是意料之中的,如果說之前因為擔心汴梁城破,那些糧商或者說他們後面的豪門貴族們還有點克制,畢竟他們也怕城裡出事,但六甲神兵顯威擊退金兵後,這些傢伙反而越發肆無忌憚了。
因為他們不怕城破了。
相反金軍圍城成了他們搜刮財富的最好機會,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這幾天糧價直線暴漲,不但短短几天一斗破千,而且原本正常應該低價出糧的官倉,在袞袞諸公們的努力下完全關閉,理由當然是金軍圍城需要以備長期圍困,但根據楊豐得到的消息,已經有官商勾結開始在市面上高價出售常平糧,很顯然這種發大財的機會誰都不想錯過。
但楊豐攪了他們的生意。
當然,楊豐就是故意這樣的。
他的最終目的其實就是對付這些傢伙,他以這種方式加快官倉存糧的消耗速度,一旦官倉存糧出現緊張就可以打著守城旗號,在城內打土豪收繳糧食,那些豪門貴族肯定反抗,那麼他就可以把他們拖出來打靶,然後和朝廷發生衝突,緊接著再把那些官員拖出來打靶,最後把自己變成大宋的董卓,如果趙桓敢反抗,那麼就把趙桓踢到一邊換一個,反正他有老百姓支持,他有三百六甲神兵足以威懾住宋軍。
如果有官員跑出去找金兵……
這是完全可能的。
上一次實際上投降派官員就已經給金兵送情報了,如果他這樣搞,肯定有官員出去迎接王師,甚至乾脆給金兵打開城門請他們進城。
如果那樣就更完美了。
他可以在城裡進行一場大規模清洗然後讓袞袞諸公們人頭滾滾……
「師尊,弟子還聽說有人在朝中提議收咱們的六甲神兵歸禁軍。」
他那弟子突然說道。
「呃,這是沒過河就拆橋嗎?」
楊豐愕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