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德。
「磁侯,聖上以北方之事託付磁侯,磁侯豈能如此草率,歸德城高池深,城內百姓更是萬眾一心,只要閉門固守那妖孽定然無法攻陷,磁侯如今舍此萬全之策而全軍出城決戰,若有閃失則河南不保,磁侯何顏以對聖上,望磁侯三思啊!」
賓陽門前,侯恂攔住劉芳亮的戰馬義正言辭地說道。
他身後一幫士紳趕緊附和。
那狗皇帝的大軍到了。
但劉芳亮不準備關閉城門利用歸德堅城固守,而是以城內六萬大軍全軍出城,與那狗皇帝決一死戰,此舉簡直可以說與腦殘無異,歸德是什麼地方?這是當年張巡許遠捍衛大唐半壁江山的睢陽城啊,不利用這鐵桶一樣的城牆固守,反而出城與那野戰中未嘗一敗的狗皇帝決戰,這不是自尋死路嘛,他死了不要緊,這城裡的士紳們怎麼辦?他把所有軍隊全帶出去,萬一一戰而敗那城裡士紳可就等著那些早就躍躍欲試的diao民上門了。
劉芳亮騎在馬上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得侯恂目光中略顯慌亂。
緊接著劉芳亮催馬上前。
「老東西,你想拿這城裡百姓給你當人質嗎?我就偏不如你所願,我忠於闖王,可不是忠於你們這群狗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兒子去哪兒了,說實話我要僥倖打贏崇禎,回來我也一樣殺你全家,若我輸了,我會在地下等著看你被千刀萬剮的。」
走過侯恂身旁時,劉芳亮低聲說道。
侯恂臉色一變。
「那老夫就等著磁侯凱旋了!」
他深吸一口氣,帶著一絲冷笑說道。
「那咱們就都等著吧!」
劉芳亮說道。
緊接著他大笑一聲策馬衝出了歸德城,在他身後包括一萬順軍精銳在內六萬大軍不斷走出這賓陽門。
看著劉芳亮的背影,陰沉著臉的侯恂毫不猶豫地轉身奔向自己府中,就在劉芳亮率領大軍在城外列陣時候,他也乘坐馬車帶著家屬和府中的一批金銀,出現在向南的拱陽門前。
但可惜城門已經緊閉了。
「老爺,怎麼辦?」
車上的管家驚慌地說。
侯恂掀開窗簾的一角,看著外面街道上無數抱著膀子的閒漢,後者正在用一種看獵物的目光看著他的馬車,馬車四周幾十名護衛的家奴哆哆嗦嗦,很顯然也被嚇壞了。
「去垤澤門!」
侯恂當機立斷說道。
馬車匆忙在大街上轉向,但那些閒漢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緊接著所有人撲向他的馬車,幾名家奴還算忠心,揮刀砍翻了兩人,然後護衛著幾輛馬車轉向,但最後面一輛馬車卻被攔下,侯恂眼看著自己兒媳婦尖叫著被拖出來,在無數隻手的爭搶中,頭上的首飾和身上華麗的衣服瞬間消失,下一刻連人都消失了。
他擦了一把冷汗。
然而就在這時候,從右側的巷口猛然推出一輛點燃的大車,熊熊烈焰瞬間堵死了並不算寬的街道,那車夫急忙勒住了馬,然後毫不猶豫地跳下馬車鑽進了車底,幾乎就在同時後面洶湧而來的人群,一下子淹沒了侯尚書的車隊。
而此時歸德城東劉芳亮已經完成列陣。
一萬騎兵,兩萬盾車步兵,另外再加上三萬雜牌步兵的龐大戰陣橫亘綠色原野。
他對面是楊豐的三個步兵旅級線列,每個旅都是三個營四列橫隊在前,一個營為預備隊,每旅八門四斤半炮在前沿,十二門九斤炮在後方高處,整個構成一個大的線列,而這個大線列的後方是炮兵旅,三十六門九斤炮加三十六門二十斤臼炮在中軍附近排開。而在炮兵旅的右翼是列陣的騎兵一旅,左翼是同樣列陣的重騎兵旅,八千騎兵加一萬兩千步炮兵護衛著炮兵旅,整個陣型橫亘接近了接近兩千米,為了便於指揮在炮兵旅的陣地上,早早升起了兩具系留氣球,從一百米高空俯瞰整個戰場。
雙方列陣完畢,楊豐騎著裝逼的犀牛,一手巨型盾牌一手四米陌刀緩慢上前。
劉芳亮同樣上前。
兩人相距二十米停下。
「朕給爾等一個機會,放下武器歸降者可得赦免!」
楊豐說道。
「陛下,忠臣不事二主,縱然陛下聖明,但鄙人既然已是闖王之臣,不敢有負闖王,與陛下唯有一戰!」
劉芳亮低頭說道。
「既然如此朕成全爾等。」
楊豐說道。
劉芳亮再次低頭,催動戰馬向後退出幾步,然後這才轉身返回陣型。
而楊豐看了一眼對面列陣的順軍,同樣掉頭返回到陣型的後方,這一戰是蕩寇軍成軍以來第一次真正大戰,也是一個磨練士兵的好機會,不到情況危急他是不會出手的,事實上他也不認為自己有出手的機會,這裡面真正有戰鬥意志的,恐怕也就那一萬順軍老營的精銳騎兵,剩下能列陣不跑就已經算是給劉芳亮面子了。
他回到陣型後方,緊接著對面劉芳亮就發起了進攻。
楊豐猜得很對。
同樣明白這一點的劉芳亮,乾脆率領一萬跟著他從關中打出來的老營精銳直衝明軍線列,他身後列陣的五萬步兵卻無一上前,在那些步兵中間,那些不甘心命運的前朝廷將領們吼叫鞭打甚至絕望地拿刀砍,但那些列陣的步兵依然無動於衷,甚至在一些地方,被激怒的士兵乾脆把將領從馬上拽下來,然後圍上去一頓拳打腳踢。
他們就像看一場與己無關的大戲般,看著一萬順軍精銳沖向明軍。
「開炮吧!」
楊豐感慨地說道。
驟然間明軍中一百三十二門大炮同時發出怒吼,實心彈和開花彈的呼嘯瞬間響起。
下一刻衝鋒的順軍中一片爆炸的火光,火光中鮮血和殘肢斷臂四散飛濺。
但他們依然沒有停下。
以劉芳亮為前鋒的騎兵洪流在炮火中拼命加速,所有騎兵都在馬上吼叫著,他們一手挾矛一手控制著戰馬一往無前,在他們中間開花彈依舊在不斷炸開,爆炸的力量和飛濺的彈片肆無忌憚地收割他們的生命,實心彈同樣在他們中間不斷撞出一片血肉飛濺。
但他們身後的數十門大炮卻無一開火,那些炮兵同樣默默地看著他們在炮火中不斷倒下。
很快在丟下了無數屍體後,順軍騎兵前鋒進入明軍射程。
「開火!」
……
無數軍官的吼聲在明軍陣型上接連不斷地響起,第一線近八千步兵同時扣動了扳機,密密麻麻噴射的火焰中,近八千顆子彈如狂風暴雨般射向順軍,狂奔的騎兵前鋒無數人墜落馬下,但後面的騎兵依然在向前,很快他們就開始撞擊明軍的陣型,
楊豐一揮手。
頭頂熱氣球上信號兵揮動了手中的信號旗。
「前進!」
陣型左翼重騎兵旅中間,旅長陳忠手中仿英軍1908式騎兵刀的直劍向前一指吼道。
在他兩旁密密麻麻並排的胸甲騎兵們,同時垂下了他們手中長達一丈八的巨型長矛,就像一道道移動的牆壁般控制著戰馬緩緩向前,緊接著他們就開始了加速,無數帶著小三角旗的長矛隨著戰馬的奔馳而晃動,無數馬蹄踐踏地面發出雷鳴般的巨響。
這支楊豐花了一年多時間訓練的騎兵還是第一次上戰場,甚至連馬上的很多騎兵都是如此,除了軍官是過去跟著他的錦衣衛重騎,剩下士兵全是從義民中招募,這支騎兵不需要各人的精湛騎術,他們需要的只是紀律而已,之前很多連馬都不會騎的年輕農夫們,在一年的不停訓練和皮鞭教育下,已經完全做到了紀律化。
此時的他們仿佛機器般不停向前。
順軍騎兵中立刻分出一股來迎戰,兩支狂奔的騎兵轉眼間就迎面相撞。
冷兵器時代最壯觀的場景就這樣上演。
以近百公里相對速度撞上順軍的一支支丈八長矛,猶如碾壓而過的壓路機般瞬間將自己正面的順軍挑落馬下,緊接著一隊隊騎兵的牆壁從他們身上不停碾壓過去,就像摧垮一切的洪流般不斷向前,碾壓一切地不斷向前。
而順軍正前方那些列陣的明軍步兵已經開始迎戰騎兵,來不及裝彈的士兵們乾脆支起了上刺刀的蕩寇銃,依靠著密集排列的隊形,就像一條充滿韌性的牆壁般阻擋著騎兵,而後面完成裝彈的士兵,緊接著在咫尺距離扣動扳機,作為預備隊的後排,也開始迅速補充到相對危急的位置,身後就是皇上的所有蕩寇軍士兵們面對兇猛的騎兵無一後後退,所有人都在頑強地阻擋著順軍騎兵。
與此同時後方炮兵旅的陣地上,所有大炮也全部集中轟擊順軍前鋒的背後,以密集的炮彈來形成割裂,而前沿那些旅屬火炮更是全部換上了散彈,在兩百米距離內以每分鐘兩輪的極速不斷狂轟。
始終無法衝破明軍步兵刺刀叢林的順軍騎兵們成片倒下。
而緊接著完成了第一輪衝鋒的重騎兵旅就再次整隊,那些折斷了長矛的胸甲騎兵們,全部拔出了騎兵劍在狂奔的戰馬上探出身子,像他們一年來不停訓練的那樣,將整個人化作一根高速向前的尖刺,很快再一次從側翼撞上了順軍的騎兵。
此時順軍已經開始潰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