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藥煲豬腳是一道比番茄炒蛋還要簡單的菜。
無非就是把豬腳處理乾淨,然後切塊放入煮開的水裡焯一下,之後就跟洗乾淨去皮的山藥塊還有一些花生米一起放入鍋里燉。
家裡沒有什麼高檔的鍋具,所以劉青山用的是高壓鍋煲豬腳。
半個小時不到,高壓鍋已經從灶上搬下並且冷卻了。
掀開蓋子的那一刻,蒸騰的白煙帶著豬腳的肉香與山藥的清香撲鼻而來,頓時就覺得餓了。
吳翠梅見兒子準備徒手伸入湯里抓食物吃,就拍了一掌他的肩膀:「洗手洗手,你看看你,有這麼餓嗎?手都不洗就要抓菜吃,跟你爸一個鬼樣。」
劉遠河正在擺桌子,無辜躺槍之後抱怨道:「什麼叫跟我一樣?我才不會像他這樣。」
正好,這會兒吳翠梅把山藥倒入了大盤子裡,還沒來得及端桌子上。劉遠河見了,就急忙端起豬腳湯放桌子上,然後伸手一抓,一塊裹著不少山藥泥的肥美豬皮就進了嘴裡。
「呼呼呼,好燙。」劉遠河含著豬皮,呼著氣,眼淚都被燙出來了。
「讓你貪吃,拿個筷子就那麼難嗎?」吳翠梅罵著,把幾雙筷子放在了桌面上。
劉青山洗手回來,抓起筷子,迫不及待的夾了一塊瘦肉,吹了吹再入嘴巴。
經過將近半個小時的高壓鍋煲煮,豬腳肉已經被燉得十分酥軟,山藥也很爛了。
爛下來的山藥泥裹在豬腳肉上,剛入嘴巴那一刻,有種磨砂的口感。
但是,隨著牙齒的壓榨,被吸收到肉里的湯汁冒了出來,與細膩的山藥泥匯合。在這一刻,肉香與山藥香完美融合,仿佛高山與流水,藍天與白雲,恰到好處的口感瞬間勾起了潛藏在記憶中的味道。
「太好吃了,就是比咱們家的土雞差了那麼一丟丟,但是,也很好吃了。」劉青山嚼著豬肉,大言不慚的說道。
老媽一臉慈祥的微笑看著他:「想吃雞肉是不是啊?」
「嗯嗯嗯。」劉青山嚼著一塊山藥,使勁的點頭,「這麼好的山藥,應該用最好的雞肉來煲才對。」
「做你的夢去吧。」吳翠梅瞬間收起笑容,冷丁丁的說道,「沒有我的允許,我看誰敢動我的雞。」
「嘿嘿,媽,我就隨便說說而已。」劉青山不寒而慄。
家裡的雞鴨都是歸老媽管的,要想殺雞殺鴨,必須有老媽的口諭才行,要是誰敢先斬後奏,那對不起,老媽一定會六親不認,罵你個狗血淋頭。
雖然吃不到雞肉,但是能吃一頓山藥煲豬腳也是十分美的。
一頓飯下來,劉青山撐著連腰都直不起來了。等到了第二天一早,免不了又要蹲茅坑受罪。這真的是吃飯五分鐘,蹲坑兩小時啊。
等兒子從上頭的地里一瘸一拐的走回來,吳翠梅就問道:「青山,你今天是要去鎮上賣山藥嗎?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我都好久沒去逛過街了。」
「不行。」劉青山想都沒想就拒絕了,「我今天不是去鎮上,是要去縣城,縣城太遠了,騎摩托車又危險,你還是等以後再去吧。」
聞言,吳翠梅也不好說什麼,目送兒子把山藥捆綁到摩托車上離去之後,便又繼續埋頭搓揉竹扁子裡的菜籽。
這些菜籽都是小白菜的菜籽,是村長老婆給的。
得知她家的菜園子被野豬拱了之後,村長老婆就送來了這些今年開春時留下的菜籽。
如果現在把這些菜籽搓好,趁著泥土還有點兒濕氣,儘早將它們撒入地里的話,估計一個月之後,就能吃上新鮮的小白菜了。
她這個人沒什麼本事,身體不好也就罷了,還大字不識幾個,既不能像村里那些身體健康的女人一樣進山去幹活,也不能像其他那些稍微認識幾個字的女人一樣去大城市裡打工。
她呀,也就只能盡力伺候好家裡的菜園子了。
可是,就算是這樣,她一年到頭,也還真沒有幾天是閒著的。
下雨的時候伺候家裡的鍋碗瓢盆衣服鞋襪,晴天的時候,伺候菜園子裡的蔬菜瓜果,院子裡的雞雞鴨鴨,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雖說她沒能幹出什麼大事業,但也算是把家裡的一切都弄得井井有條,口糧不愁的。
只是,這樣一來,她反倒沒有時間去鎮上逛一逛了。
上次雖說跟著劉遠河一起去了衛生院,可在衛生院裡跑上跑下就夠她忙活的了,哪還有時間去市場裡面走走啊。
其實,她剛剛跟兒子說想去鎮上逛街,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逛街,她不過是想去看看那些賣菜籽的小攤上有什麼菜籽賣而已。
現在家裡的菜園子剛剛弄好,正是需要菜籽播種的時候,如果能買到幾種不同品種,長勢又快的菜籽,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種事情交給男人去辦,她是絕對不放心的,所以只想親自去看看。可她沒想到,兒子居然一口就回絕了。
唉,還是老老實實的搓了這點菜籽,然後趕緊灑地里去吧。
吳翠梅又看了看院子路口的方向。
那兒除了踱步的大公雞,什麼也沒有。
劉青山到了縣城菜市場門口的時候,一直在這裡擺攤的一眾小販立馬認出了他,都跟他熱情的打招呼。
「帥哥,好幾天沒見到你了,還以為你賺了錢就不幹了呢。」
「是啊,你都不知道,那天之後,一直有人來問有沒有冬筍賣呢。」
「你沒抓住機會,沒趁著新鮮多賣幾天,現在再來賣,恐怕就沒那麼好賣了。」邊上賣青菜的阿姨一邊整理著小攤上的青菜,一邊笑呵呵的說道。
緊挨著阿姨旁邊的賣菜大叔也如是說道:「可不是,你看現在,這賣冬筍的人一下子就多了好多。現在再來賣,肯定賣不起價錢咯。」
大叔看起來要比劉青山的老爸還年長一些,頭髮也白些,不過大概是因為沒有跟劉遠河一樣長年與山地打交道的緣故,他的身形也略微發福一點。
他半眯著眼睛,笑呵呵的看著劉青山說道:「你這冬筍今天要是賣不完的話,我就給你買兩斤。」
「你兒子這麼有錢,應該多買幾斤才對。」賣菜的阿姨笑道。
旁人也跟著起鬨:「就是啊,你兒子跟媳婦都能掙錢,要買,怎麼也得買個十來斤。」
「得了吧。」大叔道,「他們能掙錢,那是他們的事情,我又不要他們養,我自己也能掙錢。」
說這話的時候,大叔的底氣很足。
看來,天底下的父母大抵如此,總不服老,總覺得自己還有掙錢的本事,總不想拖累自己的孩子。
不管是劉遠河,還是村長陳文星,又或者是眼前這個笑眯眯的大叔,儘管他們的身份與家庭背景各不相同,但那份不服老的倔強幾乎是如出一轍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