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翠梅心裡雖然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可看著兒子整天往山里跑,儘是挖些不能吃又不能立馬賣錢的是石頭花回來,她心裡多少有些疑惑以及隱隱的著急。
你說,別人家的兒子都知道去撩妹泡妞,咱自己家的兒子怎麼就知道搞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仔細想了想,吳翠梅皺起眉頭自言自語似的說道:「嗯,難道是床的方位不夠正?」
這麼一想,她點點頭,自語道:「一定是這樣沒錯,床位不正,剛好擋了姻緣也有可能,或者是家裡的神台上放了什麼不好的東西」
聽著老媽呢喃自語,劉青山一臉黑線,扛起鋤頭,帶上蛇皮袋,頭也不回的走了。
老人家總是怕自己的兒女打光棍,這很正常,所以劉青山也沒多想,進了山里,就直奔山中有紅花的地方去。
雖然說這些年來,杜鵑花一直在慘遭各種磨折虐待,但是,經不住生命的頑強與大自然的給予,儘管它們不斷的遭受著破壞,可它們還是堅挺下來,在山裡這兒一叢,那兒一片的盛開著鮮艷的紅花。
花兒別樣紅,風兒別樣輕,就連昨夜掩面哭泣的天空,也在這個晴朗的早晨換上了蔚藍如海的衣裙。
看著這一切,劉青山心情大好,干起活來也十分賣力,一個上午的時間,愣是挖了好幾棵頗大的杜鵑花。
把杜鵑花的根部包裹好後,放在路邊,劉青山又雙目閃光的盯著山道下側的一棵杜鵑花看。
那杜鵑花頗為豐腴,不僅樹冠飽滿,而且遠遠看去,還掛了不少紅彤彤的花苞。
劉青山定了定神,拿起工具,一邊撥開攔路的灌木藤蔓,一邊往下走去。並在心裡想著,要是把這棵杜鵑花也挖了,那今天就挖了五棵杜鵑花了。
杜鵑花的根部比較深廣,挖起來費勁,一個早上能挖五棵帶土球的大杜鵑花實乃常人所不能及。
不過,這對劉青山來說都不是事兒。
如此,他心裡有些洋洋得意起來,想著,等把這些杜鵑花全都種入了花盆裡,那時候,他家的老房子說不定就要因為這些杜鵑花的存在而變成古建築了,而不是老房子。
老房子跟古建築雖然都是陳舊的,可老房子一聽就不值錢,但古建築一聽就很有氣派。
而他家的房子與古建築之間的距離,不就是少了個『氣派』嘛。
等把這些杜鵑花都種好了,並且打理好了,那有著偌大院子的老房子自然就氣派了,自然就得成為人們口中的古建築了。
雖然也就幾十年的歷史,但是,誰讓咱好東西多呢,誰讓咱氣派呢,是吧。
劉青山一邊洋洋得意的笑,一邊往下走。
「啊!」
果然,人還是不能太得意過頭,不然就要倒霉。
就在劉青山得意不已的時候,腳下被一根紅藤絆住了腳,整個人重心頓失,直接就往下滾了下去。
又好巧不巧,迎接他的,不是雖然質地很硬卻整體很柔和的檵木,也不是鬆軟的草地,而是山里那人見人怕,野豬見了也要抖一抖的大刺藤!
「啊~~~~~~」劉青山發出一串鬼哭狼嚎的慘叫!
這特麼都不能啟動自我防護機制?
什麼鬼啊!
劉青山一邊疼得大叫,一邊在心裡咒罵起來。
我特麼沒作啊!憑什麼不給我過濾掉這些疼痛?
嗚嗚嗚
雖然心裡很不服氣,但是,咱作為一個成年人,也不能跟虛無的東西過不去。所以,儘管很疼,但劉青山還是自個兒慢慢爬了起來。
爬起來之後,就站在原地,然後用手指將那些扎在自己衣服上或者肉里的大木刺一根根拔出來。
也幸虧他知道山裡的潛在危險很多,所以只要進山,哪怕就是炎熱的天氣,也一定要儘量穿布料較為厚實的衣物。
要是他今天穿的是薄薄的汗衫,那後果可就不敢想像了。
劉青山欲哭無淚的拔完了身上的木刺,再以厭惡又生氣的目光看向眼前這一叢讓自己差點見佛祖的大刺藤。
這該死的大刺藤,你特麼長什麼地方不好,為什麼非得長這裡?
要不是我劉青山神力蓋世身強體健帥氣逼人,說不定就真要被你給送去西天了。
要是換了別人掉入這樣一個刺窩窩裡,別說逃生了,能不能從這些密密麻麻的刺窩裡出來都不一定呢。
當然,活了幾十年了,也沒聽說誰掉到這些刺窩裡,劉青山是頭一個。
這事要是讓村里人知道,肯定要廣為流傳。以後村里人帶娃娃進山,一看到大刺藤準會說:「離那些刺藤遠點兒,以前村裡有個叫劉青山的男人,走路的時候想東想西的不看路,被東西絆倒,掉入刺窩裡面去了,全身上下都被扎壞了,差點沒死掉。」
再若干年後,當地球快要枯竭的時候,考古學家發現了一棵刺藤,翻閱古籍發現,這刺藤十分厲害,曾經差點將一個名叫劉青山的人給扎死
劉青山晃了晃腦袋,再看刺藤,愈發覺得可惡討厭。
你說你好好一棵刺藤,你長什麼地方不好,非得長這裡,扎了我劉青山這樣一個英勇非凡神力蓋世的偉岸男人沒關係,可要是扎了別人,那不是造孽嘛。
所以,為了除害,他決定把這一棵刺藤給砍了。這不叫報私仇,這叫為民除害!
反正這破刺藤也沒啥用。
「我都跟你說了,離刺藤遠一點。」爺爺站在不遠處,朝捂著小手哭泣的小青山說道,「來來來,讓爺爺看看。」
小青山甩著兩條鼻涕,掛著兩行淚水,跑到爺爺身邊,一頭扎入爺爺懷裡,順便將臉上的鼻涕眼淚全擦爺爺身上。
「哎喲,沒事,就扎了一下下。」爺爺抓著他的小手,呵呵笑道,「青山,離刺藤遠一點兒,爺爺跟你說過好多次了,刺藤的刺很鋒利,扎了手,不僅痛,要是刺斷在裡面了,還得拿針挑出來呢。」
「爺爺,我想吃果果。」小青山還不死心的指著刺藤身上那金燦燦的小野果說道,「我要吃果果。」
「好好好,爺爺摘給你,你想吃,你就告訴爺爺,不要自己動手摘,這刺藤可不是鬧著玩的。」爺爺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他的眼睛鼻子,便起身去摘刺藤身上那些金燦燦的果子了。
刺藤學名金櫻子,是一種既陰柔詭譎,又燦若星辰的野生植物。
它何時生長於大山之中無人得知,但可以知道的是,它似乎一直都在以既頑強又獨孤的方式繁衍於大山之中。
它的身上有連野豬看了都要繞路的鋒利木刺,也有鳥兒也懶得品嘗的野果,自然,有果就有花,每年剛過完清明沒多久,它們就會爭相開放,花期一直持續到六月份。
花期結束之後,從七月開始,便是金櫻子的果期。
金櫻子的果期在大多數情況下為7-11月,但在西山村這種神仙一樣的地方,即使是到了隆冬時節,也依然可以在它們密布木刺的枝頭上找到金燦燦的果子。
「要少吃一點。」爺爺把金櫻子的果實放在蛇皮袋上,用蛇皮袋包裹住,然後使勁搓揉一番,便將那些密密麻麻排布在果子上有如麥芒一般細長的小刺給颳了下來。
這金櫻子不僅身上長刺,就連果實上也有刺,所以鳥兒不愛它們。
也因此,它們過了果期無人採摘之後,就會幹在枝頭上,最後被勁風吹落,掉在泥地里,假以時日,就會長出新的金櫻子。
「為什麼不能多吃。」小青山氣呼呼的叉著腰說到,「它剛剛扎了我,我不僅要吃了它的果子,我還要砍掉它。我報仇!」
爺爺聽著這稚嫩的童言,忍不住笑道:「哈哈,青山,它不是故意要扎你的,是因為你要偷它的果子,所以它才不小心扎了你。而且,這金櫻子可是一味了不得的中藥,雖然它現在扎了你,但是,你要知道,當年要是沒有它,也沒那麼容易有你。」
小青山還小,哪裡懂這些,反正,他就知道,這該死的大刺藤扎了他,他就要報仇雪恨。
「在山裡,被刺藤扎手很正常。」爺爺將自己的一雙老手伸出來給小青山看,「你看,爺爺的手,不也被刺藤颳得到處都是血條子嘛。而且,這刺藤給咱們長了這麼好的果子,咱們可不能摘了它的果子,又想要它的命,這不厚道。」
爺爺當年說過的話,此刻就像一陣溫暖的春風又拂面而來了。
劉青山高高舉起的砍柴刀,又輕輕的放下了。
金櫻子扎人雖然很疼,可是,它的果實就如爺爺當年說過的一樣,不僅僅是美味的野果,也是一味不可多得的中藥。
它的果實具有固精縮尿,固崩止帶,澀腸止瀉之功效。常用於遺精滑精,遺尿尿頻,崩漏帶下,久瀉久痢。
爺爺當年也說過,如果沒有金櫻子這位藥配伍,怕當年父母也沒那麼容易生下他。
想起爺爺,想起爺爺說過的話,再看金櫻子,劉青山眼中的厭惡與生氣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不可多得的溫柔。
他繞過金櫻子繼續往下走,挖了杜鵑花便折返回去。
不過,回去的路上,卻遇到了幾個同樣從山裡出來的山民。
看到劉青山渾身血條子狼狽不堪的模樣,幾個山民看了都覺得疼。
其中一個阿姨問道:「青山,你這怎麼搞的呀?怎麼這麼狼狽?」
劉青山扛著杜鵑花,呵呵笑道:「沒事,就是摔了一跤。」
「喲,那你這一跤摔得可真夠厲害的啊。」
「是啊,你看看你,衣服壞了不說,身上也到處是傷,青山,你說你這樣子,怎麼討女孩子喜歡啊。」
「可不是,青山,你也別怪我們多嘴,你看看現在的年輕人,哪個不是去大城市裡打拼的,像你這樣成天窩在山裡搞七搞八的可沒幾個啊。」
「對啊,年輕人還是要去外面見見世面才好。」
「沒錯,青山,你說你,成天挖這些石頭花幹什麼?有這力氣,還不如去城裡打工,既可以賺錢,又能增見識,還能認識不少女孩子呢。」
阿姨們七七八八說了一大通,劉青山也沒太在意,就呵呵應付著。
見劉青山不怎麼搭理她們,一阿姨又故意找話題說道:「青山,你挖這些石頭花幹什麼?」
這問題倒是無傷大雅,所以劉青山就如實回了句:「哦,我想種在我家院子裡。」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不過,這石頭花現在雖然好看,但是,過些日子,花掉了,就不好看了,那你還不如種一些三角梅呢,三角梅全年開花,可比這些石頭花好看多了。」
聞言,劉青山只是笑笑,也沒說什麼。
總不能跟這些阿姨說些大道理吧。
比如,如果種一種全年開花的植物,那就會全年都能看到它的花色,如此一來,可就沒有什麼好期待的了。只有順應季節,適時開放,那樣才會讓人感到驚艷,才能讓人在它頹然之後,越發期待來年的盛開。
其實,花跟人差不多,要蓄勢,要儲存力量,然後在合適的時間爆發,才能將自己的美以舉世無雙的姿態盛放。
深諳此理的劉青山也是這麼做的,不會想著每一天都要賺多少多少錢,而是在適時的時候賺適時的錢,剩餘的時間,則去積攢力量,蓄勢而發。
所以,有了這樣的心態,挖起此時毫無用處的杜鵑花來,他心情也十分平和。
不過,村里人可就不這麼覺得了。
看到他不去外地打工,也不幫著家裡干農活,整天就知道挖山裡的石頭花,村里一些人都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畢竟這杜鵑花又不能吃,挖這麼多幹什麼?
有人說道:「我看啊,這劉青山肯定事值錢賺了點錢,然後就得意忘形了,就開始學者城裡的有錢人裝逼了。」
「我看十有八九也是這樣。不過,我聽我兒子說,人家城裡人種的那些花都是很貴的,哪像這些石頭花一樣爛賤,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