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芳真的是一頭霧水。

  前些時候，別人跟奶奶開玩笑說她長大了，可以找對象了的時候，奶奶還跟人說，十九歲不算大，過個五六年再找對象也不遲的，這忽然間，奶奶的口風怎麼一下子就變了？

  找對象？這事情她還真沒想過。

  儘管生活很艱難困苦，可因為長期與山林打交道，在十九歲的花季年華里，十九歲該有的天真爛漫她都始終保持如一。

  雖然她有時候會很俗氣的貪財，但是，當她腦子裡不想錢的時候，便會被許多十九歲的奇奇怪怪的念頭所占據。

  高山為什麼那麼高，流水究竟從何而來，我為什麼是我

  十九歲，城裡人的十九歲還是個孩子吧。

  她雖然已經承擔起了家挺的重擔，但在她的內心深處，也一直住著一個天真無邪的自己。

  像她這樣的人，讓她過早的被婚姻捆綁，讓她過早的接受一個男人忽然融入自己的世界，似乎太殘忍了一點。

  不管別人怎麼想，至少她自己覺得，這很殘忍。

  她才十九歲啊，同齡的女孩子還在念書呢，她怎麼就要處對象了呢？

  而且，奶奶口中的處對象可不是男孩女孩那種懵懂單純的喜歡關係，而是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必須以結婚為目的，以共同生活，共同生孩子為目標所創立的關係。

  這種關係不在乎彼此喜歡不喜歡，只要大家都覺得合適就可以。

  她不要這樣。不要。

  陳小芳的人生，要自己主宰。

  「不。」她拒絕道，「奶奶，我才十九歲，我不想處對象。」

  「啊？」奶奶驚詫的看著她，眼睛裡全是不可思議。

  小芳居然說不？

  這在過去的生活里，是很少見的。

  小芳對她的話基本上言聽計從，什麼時候，這丫頭學會說不了？

  她想，或許，是孩子腦子一下子跟不上而已，就又循循誘導的說道：「小芳，你先別急著拒絕，我也沒說要你馬上就找個人處對象，我只是說，試著去找找看，看看誰家有幾個兄弟的，能夠來上門的，然後人品又不錯的，就多留意一下，並不是要你馬上就找個人結婚。」

  小芳垂著腦袋，小聲道：「願意來上門的，肯定是沒本事的。這樣的男人，要來幹什麼？」

  「話也不能這麼說，你看咱們村，不就有好幾個上門女婿都挺好的嘛，勤快的有，腦子靈活的也有，其實，男人很多時候還是要靠女人帶的，女人只要管得好，男人也差不到哪裡去。」

  「奶奶。」小芳叫停她，「我覺得，我現在還小，我想過幾年再找對象。」

  「你真這麼想嗎？」奶奶盯著小芳的眼睛，問道，「你真的覺得，你現在還不想找對象嗎？」

  「嗯。」小芳鄭重的點點頭，「對，我現在還不想找，真的不想找。」

  「也行吧。」奶奶嘆了一口氣，「如果你還不想找的話，那就先不找，不過，小芳，奶奶還是要說一句，女孩子，一定要自重自愛，知道嗎？」

  小芳詫異的看著奶奶。

  敢情，前面那麼多話，不過都是為了後面這句話做鋪墊而已。

  奶奶怕是聽了什麼風言風語吧。

  「奶奶。」

  「小芳，我聽村里人說，你最近天天都在跟青山一起挖竹筍？這事，你怎麼沒告訴我？」

  小芳聞言，急忙解釋道：「奶奶，我確實是跟劉青山一起挖竹筍，可是，我這麼做，完全就是為了找個伴而已，奶奶，你想，現在村里就他挖竹筍，如果我也想去挖竹筍的話，就只能跟他結伴。所以，你不要聽別人胡說八道。」

  「你也知道別人在胡說八道？」

  「嗯。」小芳點點頭，有些生氣的說道，「是聽了一些閒言碎語，可是，奶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那些人胡說八道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

  看著自家孫女一臉義憤填膺的模樣，奶奶信了。

  雖然她年紀大了，很多事情看不通透，很多道理也拐不過彎來，但是，她卻很清楚自家孫女的為人。

  只要小芳說沒有，那就一定沒有。

  「奶奶。」見奶奶沒說話，小芳趕緊趁熱打鐵，「你之前不是跟我說過那個老頭子傷害幾個小女孩的事情嘛，我聽了之後，一直很害怕，也很小心，每次去深山，都是跟村裡的嬸嬸們結伴去的，可是，這次挖竹筍，村里就劉青山一個人在挖，如果我想靠挖竹筍賺錢的話，就只能跟他作伴。」

  「而且，奶奶，劉青山的為人，咱們大家都是知道的，人家是正人君子，跟他作伴，不僅可以不用擔心遇上野豬什麼的，也不用擔心遇上壞人，你說是不是？」

  聽了孫女的解釋，奶奶如釋重負的吐了一口氣：「嗯，確實，如果你自己一個人去深山裡挖竹筍，那就太危險了，跟著劉青山一起挖，那確實安全。只是，這樣一來，村里人就免不了要說你的壞話了。」

  「哎呀，人家說人家的，管他們幹什麼？」小芳道，「反正，我行得正坐得直，別人愛說什麼就說什麼，我沒那回事就行了。」

  見孫女如此豁達，奶奶心情又好了一些。

  接下來的日子，小芳並沒有受到流言蜚語的影響，還是繼續跟著劉青山進山挖竹筍。

  嘴巴長人家身上，人家說什麼，那是人家的事情，咱自己只管賺錢就好。

  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不過，隨著天氣的越發溫暖，竹筍也開始慢慢冒尖了。

  竹筍一旦冒尖，那挖竹筍的人就會慢慢多起來，如此一來，能挖到的竹筍就會一天比一天少。

  在價格一天比一天低，竹筍又一天比一天少的情況下，兩人的收入都打了個折扣。

  劉青山還好些，憑著大力氣，好歹還能有一兩千塊錢一天，但小芳的收入卻下降到了一百多塊錢。

  這讓小芳心裡有些慌，趁著劉青山去賣竹筍的空擋，自己又先跑到村子附近的竹林里去挖竹筍了。

  到了快中午的時候，劉青山從縣城回到外村，在路口等了一下，卻沒等到陳小芳，打她的電話，也沒打通，就直接拿著錢去了陳小芳家裡。

  小芳家的房子不是很大，不過院子倒是比其他村民的院子略大些。

  因為房子已經蓋了好久，所以現在看來，與旁邊的各棟小洋房相比，實在破敗。

  房子雖然是紅磚水泥樓，但僅有一層。而且，房子的外牆沒有抹水泥灰，可以清晰的看到每一個紅褐色的磚頭。

  另外，因為風吹雨打的緣故，房子從上到下，可見多條水流造成的墨綠色青苔痕跡，以及一些不易察覺的裂縫。

  反觀周圍幾家村民的房子，最矮的也有兩層半高，都在外牆抹了水泥，或者直接貼了外牆瓷磚。

  在這些『豪宅』的映照之下，小芳家的房子當真顯得潦倒，就像是誤入鶴群的醜小鴨一般。

  不過，房子雖然潦倒，但環境卻還可以。

  院子裡里外外都打掃得一乾二淨，沒見半點垃圾，也沒有多餘的雜草。

  牆角往外一點的位置，還有幾棵帶刺的月季花正在春日下迎風綻放。

  劉青山看到院子裡沒人，就站在院門外，朝里喊道：「陳小芳，陳小芳。」

  喊了幾聲，沒聽到回應，劉青山就納悶了。

  這丫頭跑哪裡去了？

  （如果我寫陳小芳自己進山去挖竹筍，被人強行玷@污了那我能不能成為下一個金—庸？)

  往裡探頭看了看，還是沒看到人，劉青山就打算先回家去，等明天挖竹筍的時候，再把錢拿給陳小芳。

  當然，原本劉青山說要從微信發給她的，但她說，自己微信沒綁卡，那就只能給現金了。

  正要離去的時候，卻差點撞到了小芳奶奶。

  看到劉青山出現在自家門口，小芳奶奶心裡儘管疑惑，卻沒有太大的反應。

  她倒不至於會像狗血劇里的家長，拿起掃把就要趕劉青山走。

  不管怎樣，她還是相信劉青山的為人的。

  而且，小芳也說了沒有什麼，那自然就沒有什麼。

  不過，看到劉青山的出現，她還是有些奇怪：「青山，你怎麼來了？」

  「哦，小芳奶奶，我來給小芳送錢，原本約好在路口給她的，可我剛剛回到路口，沒看到她。」之前的每天同一個時辰，兩人都會在路口碰面。

  小芳奶奶恍然大悟：「對對對，小芳今早進山挖竹筍了。」

  「啊？」劉青山有些吃驚，「她一個人進山去挖竹筍？」

  他腦子裡瞬間出現了上次陳小芳被他氣哭之後說的那些話。

  她不是不敢一個人去深山的嘛。

  「沒有。」小芳奶奶一邊開門，一邊說道，「她就在村子附近，不會去太遠，而且，也不是她一個人去，還有村長老婆呢。」

  劉青山鬆了口氣：「那就好，小芳奶奶，這是小芳的竹筍賣得的錢。」

  劉青山趕緊掏錢出來，遞給小芳奶奶。

  小芳奶奶拿過錢，道了謝：「青山啊，這段時間真的是多虧了你，要是沒有你的幫忙，小芳也不能天天去挖筍，更不能賺這麼多錢。」

  「嗨，沒關係，舉手之勞而已。」劉青山抓了抓腦袋，「那，那我先回去了。」

  「別啊。」小芳奶奶急忙叫停他，「青山，等一下。」

  「啊？」劉青山回身看著小芳奶奶，不解道，「怎麼了？」

  「進屋，走，進屋去坐坐。」小芳奶奶一把抓起劉青山的胳膊，就往裡拽，完全不容劉青山拒絕。

  無奈之下，劉青山只好跟著進屋去了。

  到了屋裡，小芳奶奶很是熱情的跟他攀談起來，說的無非就是些家長里短的話。

  聊了約莫有半個小時，小芳回來了。

  奶奶大喜道：「小芳，你看，青山把錢送家裡來了。」

  今天的陳小芳頗為狼狽，從山裡回來的時候，因為路面打滑，摔了一跤。

  雖然沒傷到身體，可手掌、臉蛋乃至頭髮上都沾了不少的泥土。

  還有身上的衣服也比往日髒些，頭髮上的葉子，似乎又多了不少。

  見她這副尊容，劉青山實在沒忍住，就笑了起來：「陳小芳，你是去挖筍還是去挖山的？怎麼搞得這副模樣？」

  陳小芳瞪著他：「要你管。」

  「小芳，怎麼說話呢。」小芳奶奶故作生氣的說道，「你青山大哥這麼照顧你，你怎麼能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快，放下東西就去生火。」

  「生火幹嘛呀。」小芳不解，「雞潲不是早上就煮好了嘛。」

  農村不像城裡方便。城裡人想煮東西，直接擰開燃氣開關就可以煮了，可在這樣偏遠的農村，柴木仍然是每個家庭必不可少的存在。

  而柴木生火，往往比較費時費力，所以，一般情況來說，都是早上的時候生火煮油茶煮雞潲，而後到了晚上要做晚飯與燒水洗澡的時候才生第二次火。

  中午的時候，山民們是沒有太多多餘的精力去生火的。

  小芳奶奶說道：「你青山大哥好不容易來咱們家一次，他又這麼照顧你，你怎麼也得煮鍋油茶給他吃吧。」

  小芳撇撇嘴：「他不愛喝油茶。」

  本來，劉青山打算婉拒的，可陳小芳這句話，卻讓他瞬間改變了主意：「誰跟你說我不愛喝油茶的，我最愛喝的就是油茶了好不好。」

  「那就好。」小芳奶奶笑道，「既然這樣，那今天你一定要喝盅我們家的油茶才行了。」

  說罷，就督促小芳去生火煮油茶。

  在奶奶的威逼之下，小芳很無奈，只好心不甘情不願的去忙活起來。

  小芳奶奶也領著劉青山來到廚房一起坐下。

  劉青山的屁股剛碰到小板凳，小芳奶奶就語重心長的說了起來：「青山，你真是個難得的好人吶，要是沒有你的幫忙，我們家小芳也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就攢了好幾千塊錢了。青山，我真不知道要怎麼感謝你了。」

  「小芳奶奶，這是舉手之勞而已，您不必太放在心上。」劉青山客氣道。

  雖然，他確實幫了很大的忙，不過，他這人不太在意這些，只要自己能辦到的，幫幫忙又不會少塊肉。